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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命的河流中——观《入殓师》有感

湍急的河水中，几条小鱼在向上游奋力前进，烈士一般的义无反顾；与此同
时，又有几条鱼的尸体从它们身边飘过，静静地飘向远方。

    “让人觉得很悲伤啊，为了死而努力。终归是一死，不那么辛苦也可以吧。”

    “是自然定理吧，他们天生就是这样。”

    这是《入敛师》中一段颇有隐喻色彩的情节。

    因为音乐乐团解散，小林大悟不得不卖掉自己的大提琴，和妻子美香回到乡
下已故母亲留下的房子生活。在四处寻找工作的过程中，小林大悟偶然看到了报
纸上的一则“招聘启示”，工作性质是“送别人去旅行”，待遇丰厚。小林大悟
兴冲冲地赶去应聘，才发现原来　　这工作是“入敛师”，即为死者火化前清洁
遗体的化妆工作。

    这的确是一份“待遇丰厚”的工作，刚去应聘，社长就支付了他不菲的一天
工资，条件是大悟需要一丝不挂地静静躺着做一名模特，由社长全程示范“入敛
师”的工作流程，拍一部业内的影像片。

    但这又是多么触碰正常人心理防线的一份工作呀。小林陪社长去“送别”的
第一位真正的死者，是一个死在家中多日而无人知晓的老妇。推开门的一瞬间，
扑鼻的恶臭、纷飞的苍蝇，还有那浮肿腐朽的尸体，让人陷入了地狱一般的空间。
小林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恶心，但还是在做社长的辅助工作时，呕吐得一团狼藉。
人活着的时候，可以挖空心思地把自己装扮地光鲜亮丽，可撒手人寰之后，原来
的生命之躯呈现的姿态还有多少是优雅的？“入敛师”这份工作，就是要面对一
具具不再优雅相反还无比冰冷、恐怖的尸体。

    而比此更难以忍受的是世俗的眼光和人格的侮辱。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度，
人们对丧葬之事都讳莫如深。尤其是为别人收尸，在人们的潜意识之中是不洁净、
晦气的行为，所以，像“入敛师”这种工作，即便是社会有需求且工作回报优厚，
大多数人都惟恐避之不及。日本有一个叫“部落民”的人群，他们的祖上是殡仪
人员，这群人在社会上的地位极低，工作生活各方面均受歧视。而由于日本户籍
制度的特殊性，“部落民”这一身份随着血缘传承，祖祖辈辈都难以摆脱来自别
人的冷落和疏远。小林和社长因为特殊原因迟到了五分钟，迎接他的就是死者家
属锐如芒刺的逼视和冷酷的讽刺：“你们是靠死人吃饭的吧”。小林在洗澡堂门
口碰到了自己的朋友，朋友面色凝重地告诫他：“你的事大家都在传，你还是赶
快去找份象样的工作吧！”我们也就更不难理解，一向温柔体贴的妻子，为何在
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先是一怒之下回了娘家，而后又以腹中的胎儿要挟小林放弃
当前的职业。

    小林在艰难的生活与世俗的审视中挣扎着，他困惑、孤独、痛苦，就像河水
中忽而被卷进旋涡忽而又浮上水面的鱼。是呀，人终究难逃一死，却为何要为了
生活而苦苦挣扎？小林的父亲在他童年的时候带着情人跑了，小林与母亲相依为
命。经过多年的拼搏，总算因为会拉琴而进了乐团。谁知，乐团因为市场的不景
气解散，让小林不得不重新作出人生的选择。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迎接他的却
又是更猛烈的生活波澜。小林所面对的命题，也是千百年来无数人不愿面对却不
得不面对的人生最大命题，那就是“人为什么活着”。这是一个永远没有理想答
案的命题，尽管有多少中外哲人穷尽毕生去追问、探询，但毫无例外地都陷入了
烦恼与煎熬之中。外表文弱、气质忧郁的小林，他能找到答案吗？

    也许，这部电影就是要试图从日本的文化视角去找一个自己的答案。“是自
然定理吧，他们天生就是这样。”，这与我们儒家所倡导的“未知生，焉知死”
不同，《入敛师》放弃了从社会理想与个人价值之间关系的层面探讨“生存”，
只专注于对我们大多数人不愿面对死亡的思考。从某种意义上说，人是因为潜意
识里逃避死亡，所以才会为“人为什么活着”而困惑。如果我们逐渐领悟了“死
亡”的内涵，或许“生存”这个话题便不会过于沉重。

    “是自然定理吧，他们天生就是这样。”电影中的这句台词颇值得玩味。何
谓“自然定理”？影片后半部分通过火化工的一几话对此作了形象的阐释。当澡
堂老板娘的尸体被放入熔炉中，火化工轻轻的关上了那扇小门，悲哀地按下了电
源开关，他呆呆地说：“我在这里送走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其实只是一扇门。”
如此简短的一句话，却道出了生命的真谛。我们曾穿过一道门，呱呱坠地，在这
世间走一遭；多年后，我们轻轻掩上另一扇门，就像当初来的时候那般简单。日
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树在他的小说里，曾经反复强调这样一种“生死观”——死并
不是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这样的认识，与庄子的道家思想有相
似之处。庄子在妻子死后，“箕踞鼓盆而歌”，他对前来吊唁的惠子说人的生命
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就像四时一样循环往复，所以生与死，其实是我们每个
人最该顺应的自然法则。但与庄子对生命的体认不同，日本武士道更强调死亡瞬
间散发的“美学价值”。这种美学意义上的死亡，被他们赞誉为所谓的“落花之
美”，意指凋零有期的花儿，隐藏于叶下，遇有知音，瞬间飘落而去，以展示自
身生命的价值。因此，尽管日本文化也认同大可不必为生命的逝去悲痛欲绝，但
也决不会像庄子一样“潇洒”地把亲人的尸身弃于野外，他们要竭尽全力来展现
亡人的“落花之美”。电影非常细腻地记录了“入殓师”为死者化装的全过程：
入敛师用白布遮住死者的面庞，熟练地用镊子将白棉花一点一点填进死者的口内，
为死者清洗口腔。然后，抽去盖在死者身上的绸子，拿起沾了酒精的白棉布给死
者擦身。接着将一件紫色和服先翻转套在自己身上，再给死者轻轻穿上。最后，
用他那有温度的手抓着一双僵硬的手，使之双手合拢，叠在身前。假如死者生前
有珍爱的物件，要温柔地给他挂在身上。这散发着厚重的日本仪节文化气息的一
招一式，其目的是“让已经冰冷的人重新焕发生机，给她永生的容貌。这要有冷
静，准确，而且要怀着温柔的情感。”尽管，这仪节于死者毫无现实意义，但无
处不彰显着生者对死者的尊重，以及日本文化对“死亡之美”深入骨髓的推崇。

    于是，我们看到了一副幅让人感怀的画面：有着女性性取向的男孩子，在死
后其父母为了给他作怎样的性别装扮大吵大闹。当小林大悟精细地完成了自己的
工作后，呈现在男孩父母面前的是一个端庄、美丽的女孩容貌。男孩的父亲在送
别小林的时候，恭敬地给小林跪下，哽咽地说：“现在，是他一生中最美丽的时
刻。不管怎样，他终究都是我的孩子呀！”

    一个死去的老者经过小林的化妆，愈加的慈祥、安静。他的妻子、女儿、孙
女，看着老人，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们这样赞美逝者：“爷爷就像年轻时候
一样帅”“老头子，你真精神，你没有遗憾地走吧”然后，她们含着热泪在老人
的脸上印上了她们红红的唇印。

    操劳了大半辈子的澡堂老板娘猝死后，由曾经被老板娘的儿子鄙视的小林来
为她“送行”。就在小林把老板娘最得意的丝巾给她戴上去的一瞬间，儿子的眼
泪滚滚而下，他跪着靠近老是和自己吵架的母亲，充满无限愧疚地喊到：“妈妈！”

    小林失踪多年的父亲孤零零地死在了码头。小林在情感与理智的交锋中，终
于来到父亲的身边，由自己来做父亲的“入殓师”。他一丝不苟地操作着每一道
工序，却他无法抑制自己的伤感，尤其是当他掰开父亲紧握的手，发现父亲捏着
的是自己小时候在河边送给父亲的鹅卵石，明白了多年以来父亲内心深处的不安
与对自己的默默牵挂，所有的怨恨烟消云散，他潸然泪下。他把鹅卵石轻轻地放
在了已经理解了自己的妻子的肚子上，让里面的小生命能够感知并传递另一个刚
离去的生命的嘱托和温暖。

    ……

    生命是条河，我们不知道它将流向何方，何时会枯干，但在它流动的每一个
瞬间，我们不后悔自己曾经在这天地间，悠然地走过！[l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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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与死，是很沉重的话题。很多人没有仔细思考过，或者畏惧去思考。入殓师这部片子表达了导演对这个问题的思考，看这个片子的过程，也是随着导演的思路走一遍的过程。但是也不必全盘接受，批判的继承 吧。有自己的想法是最好的。不过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小日本的作品，无论是思考的深度，还是作品的细节，还都是很不错的。希望国内的电影也能在这两方面都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