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把星 2010-10-14 11:23
花妖(转)
[color=Blue] 《花妖》
[color=Red]导读评论:此作以一花妖为拟,写了一部爱情故事。并不恐怖,更多的是唯
美。这只是个人的理解。
一花妖追求人间所谓的爱情,不惜一切。她的可爱,她的单纯,她的执着,
让人心疼。
表面是写花妖,其实,这里表明的可是人间心态啊。爱情,还要去追求吗?
往下慢慢看吧,希望你们能喜欢![/color]
正文:
第一章
午夜我坐在电脑前写稿,写到才思枯竭处,心力憔悴,无奈停手。
猛然一抬头,电脑上竟开出一朵红玫瑰,以为眼睛昏花,果真一眨眼,那花
已不见。
又讶异又可怜自己,为写作劳累至此,一篇文章千辛万苦写出来后早已没有
初时的狂热,往往稿子一送竟再也不想再看一眼了。决计停笔不写却在下一个故
事在脑里涌现时,又情不自禁受到蛊惑。
如此轮回下去,只得一篇又一篇写。
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蓝山咖啡,一点糖也没加,任那微酸苦的液体缓缓滑入
喉咙刺激周身神经,挽救已快僵死的细胞。
回到书桌上,发现多了一样东西。
一朵红玫瑰正插在久弃不用的花瓶里肆意开放。
一半存心一半自认荒唐我选择忽略,佛曰象由心生,必是大脑疲劳过度的幻
物。
「没有想到人类胆子也进化了,忒大。」
一声轻笑袭入大脑,真糟糕,不止有幻觉还有幻听了,也许我真该考虑停笔
出去旅游放松一下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
轻笑转成气恼,我从电脑屏幕上终于肯抬头寻找声音来源。
那朵玫瑰上横躺着一个小人,一脸对我的不满:「我在这里。」
紫红衫子,紫红裙子,几绺刘海似遮非遮那柳烟黛眉,簪了一朵红玫瑰,既
妖娆又略带冷傲。
我眨了又眨眼,那复古美女还没消失。
那粉琢玉雕的小脸满是自傲:「看呆了吧,我是不是美丽不可方物。」
我冷哼了一声,继续端起蓝山咖啡啜了一口:「是看呆了,不过是看呆了你
的衣服,出土的文物现在只有你会穿。」
冷静,冷静,再冷静,我在心里命令自己,唯有冷静才会找出最佳方法解决
问题,事到临头不可慌乱,越慌越乱。
「真没审美眼光。」
那小脸火了,见她拼命压抑火气的样子,我倒想笑了,真是个容易发脾气的
小女孩。
我故意逗她,午夜的无聊正适合与人拌嘴:「不和我们人类计较,却穿着我
们人类的衣服,幻化成我们人类的样子。」
她不语垮下一张小脸,美人宜喜宜嗔连委屈生气都千般生媚让人爱怜,孔子
曰食色性也,看样子人的本性是好色的,不论男女。
想人类这种复杂的东西与别种动物区别唯大脑与语言而已,她既称非我族类
哪会是以口舌吃饭人的对手。
我真心安慰她:「不过你的衣服真的很好看。」
精美的刺绣,柔若无物的丝绸,宽袖飘逸,古装是种艺术。自从唐太宗实行
「胡服骑射」的服装改革后,人类便日益追求简单实用至今用几片布遮羞,回到
原始社会初期类似人猿用树叶兽皮遮挡要害,只是不知道是否有一天终于简化到
什么也不要,彻底原始。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瞎想,衣服简化实用美观是进步,不可否认。
她听后微微一笑,艳光四闪。
真是一盆宜人的摆设,我心里暗自得意,不花一分钱却得了一个希奇妖异好
玩的东西。
她兴致勃勃:「不过我知道要入乡随俗的,你等等。」
眨眼之间,一个长发倾泻,身着样式简单大方高雅的紫红连衣裙,足蹬十寸
高跟皮鞋,足可抗衡时尚名模的女子站在我面前。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在心里念叨着。
「好看吗?」
一股花香随之而来,她兴致勃勃在原地打转扭动,我却没有她那么好兴致,
我把头重新面对我的电脑。她走下来是个人却没有盆栽对我的诱惑大,视觉刺激
效果减弱。
她玩够了,然后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一脸困惑问我:「你不好奇吗?你不
想知道我从哪里来?为什么来?有什么目的吗?」
「你从那朵花里来,」我敷衍她:「至于为什么之类的问题你想说自会说,
你不想说,我问也白问。」
有什么好问的?
聊斋里的故事是这样开始的,一个风雨交加的黑夜里,一个柔弱的美女在扣
门寻求保护,于是一个闭门苦读的书生一见生怜,女子道奴家非人类,男子已色
迷心窍哪里还会计较太多,只顾急拥上床颠鸾倒凤而去。
可我一个女子和另一个女子有什么戏好唱?没有兴趣也没有兴致。
但她要说我也不敢拦阻,天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一不小心惹恼了她,一下把
我干掉了,那就划不来了,少争口舌之上风。
女人难惹,美人更难惹,千古名训。心高气傲被大家宠得无法无天,所以喜
怒无常。
一想到这里,冷汗不禁冒出来,明日屋内多一具女尸,警察破案无门,有冤
不得伸。
于是忙换上一张笑脸,此物来历不明,不可不防,假装一副好奇的BC样:
「能说说吗?真让人好奇啊。」
心里却道,我呸!外星人早就来过了,还有什么让人吃惊的。
也许是我那假装好奇的BC相引起她诉说的欲望,也许她本来就立意要说的
,她指着那花瓶道:「我是玫瑰花精,今年有七百岁了。」
「七百岁?哦,是个花妖啊。」
粉脸顿时涨得艳红:「什么花妖?我是玫瑰花精。」
「我说花妖还是客气的呢,都没喊花老妖呢。」
我撇了撇嘴,心里暗笑,妖怪和妖精还不是一回事,逗这种脑袋简单易生气
的人真有意思。
「不和你计较,」她冷哼了一声,一副不和无知小民纠缠的高贵样,然后自
语地说:「我本来与其他花儿一样活得好好的,没有什么烦恼。」
一朵花能有什么烦恼?无非是担忧开得不够艳丽而已。
她没有看到我不屑的表情,继续说:「可是后来一次偶然改变了我的命运,
一个男子把我送给了他心爱的女子无意中被花神看见了,就把我命名为『情花』
,作为爱情之花。本来也没有什么的,由什么人采摘插到什么人的花瓶里本不是
花儿能够决定的事。可我主要是由男子送给心上女子的,时间长了,便熏染出你
们人类的毛病来。」
她幽幽叹了口气:「看多了那男子深情的目光,女子激动喜悦的心情,后来
我便觉得寂寞起来,我也想让一个人真心对我,让我尝尝那种滋味,而不再是件
道具。」
「哈哈哈!」我顾不得她的幽怨,大笑起来,真是失心疯,明知是毛病还说
得无限向往,人类破坏能力太强了,耳濡目染把一株植物都带坏了,真不简单。
她冷冷地看我一眼,制止了我狂肆涌出的笑意,呃,想起来了,对方非我族
类,赶紧收敛嚣张。
但幼小时被老师教育要爱护花草树木这些训条使我正义感作祟,不禁出言相
劝:「花妖,人间险恶,尔虞我诈,处处陷阱。男欢女爱只不过是一场游戏,特
别是男性这种雄性动物素质日益欠佳,翻脸无情,负心汉薄情郎到大街上随手一
抓一大把,你还是回去好好做你的花妖吧。」
我苦心婆口,难得善心为一株处世未深的植物上课,挽救其他生灵涂炭。
「我早就想通了,」她不理我的苦心,似有备而来,憧憬地说:
「我只想得到一份感情的喜悦,享受一下爱的滋味,要生要死,呵护备至,
飘飘欲仙的感觉。」
末了还幽幽背了一句古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懂了,你只要爱情本身的感觉,至于人只不过是个载体而已。」
「你怎么知道的?」
大惊小怪,人的头脑多复杂,一株植物哪能跟人斗,我懒得理她的惊讶。
「没想到你们人类比我想像的要聪明,原先还以为你们的大脑只是好看的而
已。」
我气结,真是异类相斥,互相看不起。
我指点明路,想送走不速之客:「那你直接去一个酒吧或迪厅找一个男人发
生一夜情好了。」
她反驳:「可我要的不是一时肉体之欢啊。」
「那你来错时代了,现在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效率,没人陪你蘑菇。见
面感觉对了就上床,多一分钟也不肯和你浪费的,不如你去古代看看?」虽说说
得有些过火却也符合实情,现在爱情多是利益,谁肯无条件爱人。
「我知道啊,现在人讲究的是速食爱情。可我不能去古代,怕人发现把我当
成妖孽,到处赶尽杀绝,所以我再三考虑还是来到你们这里,最起码你们不会视
我为毒蛇猛兽。你看你对我的出现就很平常,你们能接受我。」
原来她是处心积虑,精心打算而来的,可惜她忘记了人总归是人,还没进化
到超然视她为同类的地步。这是个鸿沟,不是几千年就可以填平的。
我怜悯地看着她,婉转地说:「花妖,人与人是不同的。我不吃惊是因为无
实际厉害冲突,大家都是女人,大不了当成一场梦,眨巴下眼你又消失。可你若
是危害到男人的利益时,他岂会轻易饶你,也许你会万劫不复,不是被毁灭就是
被送去做研究。」
历史上这样的事件太多了,最著名的就是《白蛇传》,一个法力高强七窍玲
珑的白蛇精,放下身段去委屈一个软弱无能两手空空的许仙,到头来又怎样,还
不是被那个负心汉所卖被镇压在雷峰塔下不得翻身。
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什么一生一世,什么你是他的最爱,统统作
不得真。一生一世是多少?对人来说不过仅短短几十年,是寸金寸光阴的,谁肯
下那么大的赌注在你一个人身上,何况最璀璨的时候才二三十年,恨不得能掰成
几半使用,时时有精彩,贪心不足,要了这朵花又觉得那朵花香,总觉得没得到
的是最好的,看看大街上美女如云,饭店里美腿如林,一个女人能满足他们的野
心?除非你是千面女郎。让他时时刻刻有惊喜。但这样的女子太少,一万人中有
时不能得一。最爱?什么是最爱?如果他最爱的是他自己,其他人统统是次爱罢
了。
花妖哪里知道到处都有男人负心的碎书屑,已让女人寒心,到处都是当头棒
喝,让女人大意不得沉迷不得,前车之鉴累累,女人已精明。
花妖一脸坚意,无人可阻:「可我决定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回。」
「那你找到了目标没有?」既然她想去死,我又能奈何。
「有啊,」花妖一脸喜悦,春情荡漾:「就在你对面那单元里。」
对面?隔了一条走道的邻居?我一脸吃惊,对面住了什么人?我一点也不知
道,现在大家都住在水泥鸽子屋里,一关上门便是世外了,谁知道另一个星球是
谁?谁又会关心,各自忙着为食物挣扎着,实在没精力去关心他人。
事关自己的利益大意不得,我口气尖锐起来:
「你该不会在我这长期抗战吧?」
「是啊,好方便,近水楼台先得月,机会多多。」
她一脸幻想,根本不理我的反应,乌云罩顶,天降大祸,我欲哭无泪。
折腾了半天,我只好妥协,不是我天性软弱,而是人天生胆小,那些怪力乱
神,祖先都奈它不得,所以我没必要挺身试法,那是自受折磨,送死罢了。
累坏我了,洗梳后睡觉,刚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却见花妖眼光闪闪的盯着
我的床。
人的一生有近一半时间在床上度过的,所以床一定要弄的舒服。这是我的人
生信条,而间接的效果是现在花妖盯着我美丽舒服的床发呆。
我不理她,各有巢穴。她有她的花床,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地警告她不许趁我
睡熟时溜上我的床,如果不想睡自己的玫瑰花可去客厅的沙发上。我可不是男人
半夜一睁眼,看见一个艳女在身旁喜得灵魂出窍,所以我任她委屈的离去,一脸
幸福入睡。
天刚亮,我正在酣睡,忽被客厅里一阵叮当响把我惊的睡意全无。天,招小
偷了?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从抽屉里悄悄拿了把备用的水果刀,蹑手蹑脚地出
去察看。
只见一紫红衣裙女子在客厅里玩那悬挂的大风铃,大约警觉了我的脚步声,
转脸一笑欢快地说:「你终于起来了,我一个人好无聊哦。」
上帝啊,我在心里暗暗呻吟,昨夜的噩梦一定还没睡醒,对,我一定还在梦
里,快回床上睡觉,一觉醒来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的脚还未移动,她已飘到我身前,一脸好奇:
「你穿睡衣拿着刀做什么?」
「我拿水果刀要削水果。」我胡乱说道,昨晚的一幕幕从脑海里闪过,终于
使我清醒地想起来,她不是在我梦里,她是真的,是那个来人间品尝爱情味道的
花妖。
一时无奈只好接受事实,丢下水果刀去洗手间梳洗上班去。
走的时候却多一个花妖,她死活跟来,一个花妖跟你说怕寂寞,真真好笑,
却拗不过她,只得叮嘱她不可闹事。
我供职的广告公司离住处不是太远,坐公交车很是方便,只是这次上车不太
舒服,车上火力十足,一双双眼都盯着我身边的花妖。更有不怀好意的家伙挤到
我们跟前来,看样子是想揩花妖的油。
我正担心以弱女子之力不好对付那个五大三粗的人时,却见花妖向我诡秘一
笑,只听「哎哟」一声,那汉子已自动走远。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眨巴了一
下左眼,悄悄地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给我看了一下手,一手的玫瑰花刺,未等别
人注意,那刺已自动消去。
我笑了一下,明白了她刚才整治那人用的武器了,玫瑰花刺在她身上无处不
在。
第二章
走进公司,正好八点,一分不差。我一脸高兴地坐在椅子上,花妖在公司前
已一个人走掉,我无法带她上班,只好哄她一个人去玩。
坐在对面的同事何修远一脸冷嘲:「哼,真准时。」
此人与我天生八字不合,何修远是永远都一丝不苟的人,头发梳的一丝不乱
,天天西装革履,认真严肃地对待工作与散漫的我成反差。
埋头工作决定不理他。
「陈浅蓝小姐,你的花。」
一大束红玫瑰可以照亮整个办公室,我拿笔签好名字,心中纳闷究竟何人无
故送我,百思不得其解。
却见何修远一脸不屑,真让我气闷,估计这家伙一定暗想象我这样散漫成性
不思进取的女人还有人送花真稀奇。
随手把花插在办公室上一个花瓶里,觉得心里有丝不对劲,有朵花太奇怪,
蓦地花妖在里面如当初见她那样装扮正向我做鬼脸。手一慌,弄倒花瓶,差点让
它粉身碎骨。
何修远挑眉挖苦我:「你能不能不要太激动,一束花竟让女人惊慌失措。」
我哪里有精力跟他费唇舌,只着急地看着花妖,再看看何修远,却发现他一
脸无动于衷,花妖向我摇了摇头,意思是何修远看不见他才让我悬着的心放下。
主管卢林却在此时叫我:「陈浅蓝,你进来。」
我只得无奈地进他办公室,心中祈祷这个死胖子休要为难我。
卢林胖的臃肿无比,中年秃顶,只好每天拼命用摩丝把两边的头发向上梳,
俗称「地方支援中央」,无能却好色,办公室的许多女子都深受其害,可怜大家
为了一口饭敢怒不敢言。
在商业机构里,最好的一种东西就是「权力」。一旦掌了权的人身价倍增,
特别是那些小人得志时总喜出手狠辣,如不肯迎合必打击报复,卢林是这种人的
典型,你纵是不齿,却也无可奈何。
卢林见我进来,胖脸严肃板着说:「浅蓝,你做什么广告策划的,创意不新
颖,顾客不满意。」
我低头听他训斥,却立即警觉有一双肥手在我臀部游动,「当然,你是优秀
的,把创意拿回去略做处理就好。」
我寒毛直竖,恶心想吐,为一口饭打拼已属不易,还得出卖色相不成。我马
上使劲推开那庞然大物,却被他上前拉住动弹不得,灵机一动,脱下七寸高跟鞋
狠命往他头上一敲,终于迫他松手。
我寒声:
「卢主管,请你放尊重点,小心我不慎把这件事外露给尊夫人知道。」
卢林一向惧内,皆因权力乃夫人娘家所给。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僵局,我赶紧开门一见是何修远。
见有外人在此,卢林不敢造次,我趁机拿了创意回到办公室,心里却甚是不
平与男人做同样的工作却得忍受男人不必忍受的委屈。
下班后,抱着那束红玫瑰回家。
此时车辆川流不息,大街上嘈杂的要命,下班高峰塞车塞的厉害,花妖非要
走回家,一路上要好好的看个世界不可。
我不解问她:「做玫瑰花时每日在红尘还没看够?」
花妖一本正经道:「那怎么相同,以前是以花的眼光,现在以人的眼光看世
界。」
我不知以一朵花的眼光与一个人的眼光看世界有什么不同,也许我天天看它
已麻木。
街上到处都是美女,在商店的招牌上在地摊的画报上向你展开各种作态的微
笑,以各种方式提醒着女人要美丽,输灌给人的感觉这是个美女的天下,为此女
人只好拼命买化妆品,精美的衣服,或干脆去美容院,修修补补填填磨磨等一系
列打造出来,满足男人的眼光和自己的虚荣心,媒体潜移默化的力量真厉害。
一路都是商店,服装店,食品店,美容店,大小超市等等向你伸出诱惑的手
企图掏走你钱包里的每一分钱。
吵闹的争持永远在买卖中进行。
街上一个瞎子跪在那里乞讨,面前碗里的零钱正被一个无赖企图无声无息的
拿走。
整个空气都充满了铜臭味,干燥、细菌简直让人窒息,这真是一个肮脏金钱
世界!
我不知道花妖是怎么想的,我生为人只好入乡随俗一日日生存下去,直至生
命终结。可她有必要来趟这次浑水吗?天,为了一种叫爱情的不存在的东西来忍
受种种恶俗,不可理喻。
她突然转脸无辜地望着我:
「浅蓝,为什么那个胖子要摸你,你脱鞋打他啊?」
我大惊:「你都看见了?」
「当然啊。」
仔细一想她是花妖,却也不以为意了,趁机教育她人世不易。
「花妖,身为人是件不容易的事,每日为生活打拼,身为女人更是不易,有
时还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如* 扰、歧视等。哪里象你们那么惬意无须为面包担心
,所以才幻想什么爱情的东西。」
「对啊,本来就无事可做,所以寂寞啊,生命又是无尽的,不知该如何打发
,只好做点有意思的事。」
天,听她的话真叫人呕血,现在明白了,为何那些经典爱情多是衣食无忧的
人所为的原因。
第三章
一连几日无事,花妖自己忙着探索世界,研究我家中的摆设,我还是白日上
班,晚上在电脑前写作。
日子如水缓缓流着,不知不觉地消耗着生命,也在不知不觉中等待着,等待
青春散场,等待爱情散场,等待生命散场,等待一切散场的滋味有点寂寞的凄凉
,可我不愿让自己难过,所以我努力讨好自己,努力对自己好。我是个容易满足
的人,一次短假,一次旅游,一顿舒服的晚饭,一件漂亮的衣服,一本好看的书
都能使我快乐。我不为难我自己,所以我学会发现平凡的幸福,所以我容易被讨
好。
那天我出去时看见一套书,却发现钱不够,回去一晚上都在唠叨那套书,早
上八点书店刚开张我就冲进去买了它。
花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摇了摇头,喃喃地说:「若是你把这份心思用来经
营一个男人,那还有什么不成的呢?」
男人,男人,三句话不离男人,真是个妖精,怪不得世间女子一脸鄙俗看她
们。
我低头看书不理她,妖精哪里知道经营一份小小的自己的喜悦比经营一个虚
幻的男人、爱情要实在的多,可靠的多。
而让花妖唠叨不停的罪魁祸首男人也就是我的邻居正在家里闭关锁国,大门
不出二门不迈,简直媲美古代深闺的小姐,有这么变态的男人吗?有。
承蒙花妖每日唠叨所赐,芳邻的情况终于深植我的脑海。
芳邻,年二十九,未婚,五官端正,眉清目秀(花妖说是超级帅哥,可我未
见本尊,不敢谎报军情),职业业余画家,最近忙着赶一幅画稿而无时间外出。
古人说青山不来就我,我来就青山,山不转水转。于是我不解:「花妖,为
何不自己送上门去?难道你怕羞?」
呃,在本人的观点里,妖精是没有害羞这种事的,要什么男人直接去拿就好
了,如喝水一样容易,当然在沙漠中喝水这种情况例外,因为水贵所以值得珍惜
点。
「我怕吓着他。」
竟是幽幽的语气,有着吐不出的哀怨。
我明白了,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却怎能不在乎他。
就在花妖半幽怨半烦恼的日子里,林思思心血来潮来看我,她不经意的到来
却成了一枚钥匙打开了她的心结。
林思思道:「找一个见面的理由实在太简单。」
说得那样不屑,言下之意是没见到那么蠢的两个女人。
思思是现代都会的时尚人物,喜爱情不喜婚姻,换男朋友如换衣服。活的没
有责任只有享受,花妖听完她的高见一去多日阴霾。
只苦了我,原本一人独霸天下,生活的悠然惬意,现在却成了三足鼎立。我
出言警告:「思思,别教坏花妖,你那一套生活哲学别输灌给花妖。」
思思悠闲地吐了一口烟,吃吃而笑:「花妖,你听见了?我不可带坏你。」
花妖不知是思思的玩笑,一脸急迫,乞求道:「浅蓝!」
我微微叹了口气:「花妖,我是为了你好,人间情爱如毒酒,沾不得。」
花妖并不理会我,只喃喃道:
「我来这个世界是如此辛苦,怎可空手而回。」
思思接着说:「人生太短仅几十年光阴,去掉两头,只落当中一段光华,不
精彩活一次怎对得起自己;人生又太长,一日如年,不找些事做岂不太寂寞?」
她们一起说服我:
「纵使焚落亦各得心愿,爱一个人怎好计较太多,并不是超市购物,等值交
换,若害怕心血落空而不去爱,那么何异是一种病症『爱无能』。」
我哑然不语,人生太短又太长,有说不出的惆怅。
思思献计。
花妖突然用手一指电灯泡,那灯泡立即粉碎,客厅一片黑暗,我吓得出声,
虽知她不是人,却从未见她出手用法术毁物,如今见了真是不习惯。
花妖自顾抬头,手上已多了一支燃着的蜡烛。
思思一脸兴奋。
我一脸淡然坐在客厅拐角看她们做戏。
花妖一阵风旋了出去,再回来时已多了一个人。一个英俊的男人,温柔,谦
和。上身着白色T恤衫,衣上有点点班驳的油彩,想必是作画时被染上的,下身
穿一条浅棕色的休闲裤。
思思的眼直了,我在心里冷笑,决定第一次见面心动涟漪的大小果真与外貌
有关,如何让两个丑陋的人一见神魂颠倒,怕很有困难。
一阵风过,蜡烛突然灭了,只听「哎呀」一声娇呼,花妖一个趔趄不稳倒在
那人怀里。
思思用打火机重新点燃了蜡烛,灯光下映红了两张脸。花妖脸色红得娇羞欲
滴,看样字已享梦寐温柔,明明心里满足却做出矜持状,思思不识时务点亮蜡烛
必是因为嫉妒,而那男子刚才不经意得享温香软玉满怀的艳福,看脸色潮红估计
必是极受用。
思思决定仿效一番,端着蜡烛过来,忽然花容失色,大叫「老鼠!」,唬得
连蜡烛都扔掉,直接跳到那人怀里。
花妖伸手接住那无辜的蜡烛,皮笑肉不笑道:
「你看错了,那只是只鞋子。」
思思吊在那人身上脸色已变,尴尬放下缠在那人身上的玉臂,讪讪道:「我
以为是只老鼠。」
我坐在那里快被那两个造作的女人弄的肠胃出了毛病,真想把吃进去的晚饭
贡献出来,一想到极是浪费,才不免作罢。
花妖举着蜡烛,思思拿着灯泡,那人在两位美女殷勤伺候下换好了灯泡,客
厅才得重见光明。
思思一脸微笑:「喝杯茶再走吧?」花妖这时已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上好龙
井,温柔的递过,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这两个人配合地甚是默契,只可惜了我那一直珍藏的上好龙井。
接下来便是盘问身家姓名,原来那人叫梁齐。
花妖说:「我叫玫瑰,陈浅蓝是我表姐。」
我正在喝茶,差点没呛着,一个七百岁的表妹真折煞我也,然而表面也只能
含糊点头。
梁齐走后,花妖羞涩顿时不见,思思也马上斜躺在沙发上喷云吐雾。
花妖说:「思思姐姐,我只爱梁齐一个。」
自动屈居为小,声音竟是微颤,含有恳求。
我坐在那里看着抽烟的思思,忍不住出声叫道:「思思!」
思思使劲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哈哈几声道:「我林思思的男朋友那么多,
岂会和你抢一个梁齐。」
我安慰着紧张兮兮的花妖:「花妖,你放心吧,思思只是条件反射,她不会
和你抢梁齐的。」
见到不错的男人两眼发光,不由自主就会花痴,这是我对思思的评价。
花妖不解:「什么是条件反射?」
我为自己点燃了一支烟:「就是一遇见好男人就会条件反射发花痴。」
林思思从沙发上爬起来,笑骂:「陈浅蓝,我撕烂你这小蹄子的嘴。」
一场风波化解于无形,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帮花妖,也许是听多了花妖的痴情
告白吧,竟然不忍起来,在朋友和她之间竟出手助她一臂之力,但往后的路怎么
走,却要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万事开头难,恋爱也是如此。两个互有好感的男女扭捏作态,却让我作了夹
缝人。被花妖拖来拖去,让我好不耐烦。每拒绝时,看了一眼那泫然欲泣恳求的
双眸推脱的话竟无法出口。三个人一起去吃饭,一起去喝咖啡。
第四章
一日我忙于写稿时,花妖又来求我:「蓝姐姐,梁齐约我们去逛街。」
正感觉灵感如泉涌时,被她生生打断,真让我再也没有好脾气:「你们郎有
情妹有意还拉我做什么,自己去,我没时间,又不是你们保姆。」
花妖踌躇:「我怎么好意思和他一个人出去。」
我从电脑中抬起头,目瞪口呆,这到底是哪个世纪的人啊?
正好给她上一堂现代女人课:「花妖,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现在的女人不
在提倡旧式那些规矩了,喜欢的话你就主动去追啊,去告诉他你喜欢他,何必拐
弯抹角试探浪费时间。」
花妖为难:「女人还是要矜持的,否则岂不会让男人看不起。他不说我怎么
能说,那我岂不轻贱。」
我扶头叹息:「花妖,你到人世才几天,就染上了人的恶习,把简单的事情
弄得异常复杂。若他也不说等你开口,那你们难道要我一辈子陪你们出去?」
我继续夸张:「天,你们能忍受,我可会崩溃。」
估计此地风水不好加上流年不利才让我如此潦倒,要不怎么会被天奖妖精缠
身。
终于无奈陪两个造作的男女去逛街,望上天能看见我的恩德,早日让我脱离
苦海,一切顺利。
在黄昏的街道慢悠悠地闲逛时,倒也惬意的很。既来之,则安之。把那眉目
传情的男女视而不见,我享受着春天的晚风。
晚霞在天边呈现深深浅浅的艳红,若到江边看必会有千种风情,想那倒映在
水中的娇娆点燃一江春水的多情,水天一色让人不沾滴酒也微醺。
我们逛到一条卖小玩意的街道上,小贩子们四处吆喝。有的用扩音器在叫:
「厂家大削价,清沧处理,快来买,不论大小玉器,一律十元,一律十元。」有
点扯着嗓子喊:「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快来看看啊,不看你会后悔的
啊。」………此起彼伏,甚是热闹,我和梁齐早已司空见惯,只有花妖看得兴致
盎然。
迎面走过一个扛着冰糖葫芦的小贩,粗犷地喊:「冰糖葫芦,冰糖葫芦,一
块五一串。」
红红的糖衣包裹着山楂,晶亮诱人。一时兴起,买了两串。梁齐拼命摆手坚
决不吃,一个大男人当街吃这种小玩意的确不太雅观,自然不好勉强他,然而看
他望我的样子却非常有趣,他心里一定想一个二十七岁的老女人当街吃着冰糖葫
芦真让人不可思议。
我和花妖都吃的高兴,没有人理会他脸上强压的讶异。
做人何必顾忌太多,自己喜欢就好,不在于东西的价廉或贵重,也不在于行
为的高雅还是随意,在于开心。喜欢的东西仅值几元钱我也会爱之若宝,不喜欢
的东西虽贵为千金也难让我开颜一笑。今日的我可以在街头毫无形象地吃着冰糖
葫芦,明日也许在专卖店优雅刷卡买那些昂贵的衣服。人生苦短,我愿为自己而
活,我充分享受生活。
一个小贩拎着一个半新的皮包东张西望地来到我们的面前,一边向我们鬼鬼
祟祟神秘地说:「要不要金项链?货真价廉。」一边仍在东张西望一副随时落跑
的样子。
我们好笑地绕过他,不为所动。
快走出这条街时,我们被拐角一个不起眼的卖首饰的小摊子吸引住了。
摊主是个老阿婆,大约有六十多岁,眼光温和没有其他小贩的急切与狂热,
很沉静地坐在那里。那位没有任何特殊的老阿婆却让我们觉得有丝熟悉的感觉,
吸引我们走了过去。
花妖看中了一个心型的坠子,淡绿色,几乎呈现透明状,晶莹澄澈,古怪的
却是里面有一道明显的弯月血痕。这种玉石我从未见过,顿觉不祥于是制止道:
「玫瑰,它太妖异了,我们不要吧。」在梁齐面前,我被花妖再三警告称之为玫
瑰。
那婆婆看我一眼,微笑说:「那不是玉,那是灵石。相传有个痴情女子为心
爱情郎惨死魂魄化成此石,里面的弯月血痕就是她的心,有庇护作用呢,你太多
虑了。」
花妖一听此传说,立即抓住那心型灵石不放,眸子里泪水盈盈,张大了眼睛
看我,又看了看梁齐。
梁齐立即道:「喜欢就买吧。」
两人一起低头欣赏花妖手中的灵石,那石头迎着晚霞的映射,越发通体晶亮
,里面的弯月血痕慢慢转浓。
梁齐脸色一变,不由自主伸手去握住花妖托着灵石的玉手。
灵石在两人的手中静静地发着光。
花妖的粉脸如酒醉后的绯红,一直红到耳根。裸露在颈项底下的肌肤也慢慢
转成粉红,似上了一层胭脂……
女人害羞时媚太横生,直教人遐想那紫红衣裙下是否亦涂上胭脂,会不会成
为粉红色的虾子?
梁齐楞楞忘了手中的灵石。
我咳嗽了一声。
梁齐斯文俊俏的脸立即涌现不好意思的尴尬来,讪讪放下手。没想到人如此
老实,温吞,怪不得这段时间还停留在三人行的阶段。
花妖羞赧转过头去。
两个慢郎中凑到一起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收回心,仔细看那灵石,心一动,知道此石不寻常,十之八九是个宝物。
花妖被它的传说打动,我和梁齐久浸在商品经济社会里,看到的自是那额外的价
值。
于是再也没有拦阻,那个灵物被我们买走。梁齐打开皮夹,抽出一张五十元
人民币,递给婆婆。
婆婆用紫红丝线串起那灵石,挂在花妖的玉颈上,那石刚好安稳地躺在衣服
里,遮去光华。我极为满意,宝物不可外现,免遭觊觎。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转身欲走,只听那婆婆说:「那位白衣姑娘请留步。」
白衣姑娘?那是叫我了,我穿着白色的薄线衫衣裙,于是缓缓回头:
「阿婆,有事吗?」
那婆婆脸笑成一朵菊花:「你也看看可有什么中意的东西吧。我做生意喜欢
一次卖两件东西,信奉好事成双。」
我哑然失笑,必是做生意的伎俩了。看那婆婆的殷勤,不想让她失望,顺她
心折回。
摊子虽小,却也样式多多。玉石的坠子,玛瑙的戒指,珍珠项链,护身符,
耳环等等。
我拣了一个木刻的手镯,那镯身刻了些怪异的符号和图腾,因是它的别致和
我的好奇,轻轻伸手戴上,没有黄金白银石头的冰凉,只有温和的触感,心里似
被熨斗轻轻滑过,甚是平整。
紫木手镯衬着洁白的手腕,花妖说:「真好看,蓝姐姐买下吧。」
梁齐也怂恿:「那手镯真是精美的工艺品,何不买下?」
未理那两人的言语,只觉得此物是我的,彼此竟有种怪异的归属感。那婆婆
仍在笑。
怀着莫名的诧异,我买下了它。
身后那婆婆喃喃:「终于各有其主了。」
买回来后那灵石却再也没显异样,我和梁齐的兴趣淡了下来,只有花妖每日
仍贴身戴着。
我和梁齐只因只隔一条走道,彼此对面而居,因此来往非常方便。
常常满室笑语与喧哗,无法用心写作,有时阵地转移到对面,梁齐也无法作
画。
梁齐的房间稍嫌零乱,单身男女房间一般不刻意整理,随心惯例如却也见怪
不怪,理所当然。
画室很乱,画稿到处都是。油彩斑斓,墙壁很是抽象,一如他那抽象的画。
我虽是写小说的,自不乏想象力,但看梁齐的画仍是无法领悟。
梁齐得意指着一副画:「这是我最喜欢的作品。」
画面满是乌云翻滚,中间顽强地闪出一丝阳光来。
花妖一脸崇拜看着梁齐,在恋爱期间,对方都是无瑕疵的,周身发出梦幻般
的光,都是亲自给他披上去的,真不知可是爱上自己丰富的想象力?
但幻想是好的,人若是没有幻想已是行将朽木,没有灵气。
梁齐看着满屋的画像母亲看着孩子,我理解,似我一样每一部作品都让我怜
惜,自己的心血熬成,甘苦自知。
我随口问道:「梁齐你的画好销吗?
没办法,身在商品经济社会,经济观点已深植脑海,仿佛如吃饭穿衣一样自
然,我是这社会的人,俗气难免。
梁齐的脸暗了下来,握紧了双手:「我相信定有伯乐能赏识它们。」
花妖抬头温柔注视他,眼中尽是信赖:「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男人要的就是这句话吧。一个人在荒山野岭为前程奔波,除了有
事业的野心,还希望有个女人深情信赖地说我相信你,觉得背后有个人需要你成
功,你怎可辜负她。
谁说花妖不懂人间的手腕呢,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已给人太多想象空间。爱
是使人盲目也可使人聪明的,何况本来她天赋极高。
我冷眼旁观,自认庸俗,自己写的小说在外面畅销便是明证。曲高和寡,大
家都这么认为,所以畅销书便是迎合了低级小市民情趣,报纸上那些评论家一向
如此抨击,所以庸俗的我自无法欣赏得了梁齐的阳春白雪,各有情趣各有不同。
第五章
主编打电话来。
「浅蓝,你的作品近来太少了,什么原因?」
主编一向对我很好,虽是催稿有时急促,却得感激他的逼迫使我写了不少作
品。
写我这种庸俗爱情小说的如同三流女星要频频露面才能引起关注,一个人红
的时间太短,天时地利人和。新人频出,时有好的作品面世,你自己不思进取或
被雪藏一段时间,观众和读者也许就忘记你了。谁肯等你?有的是可供选择的对
象。
我怎能不知?趁时多销几部作品,赚个养老金才是正理。要不立志去做个曹
雪芹几十年写一部旷世奇作也是值得的,但时势造就英雄,上天偏偏选中他,竟
再也不肯垂青其他人,奈何!
梁齐正好约我们看电影,我灵机一动,作出恹恹病态来,躺在沙发上有气无
力回绝花妖的邀请。
花妖担忧地看着我,关切:「蓝姐姐,你病了?那我也不去了,我留下照顾
你。」
我一惊,差点装不下去,立即推辞,假笑道:「你放心去吧,我只是身体有
些不舒服,休息一时就好。」
花妖仍锁眉头:「我不放心。」
那样诚恳不似虚伪,说得我感动起来,心里有丝愧疚。
我敛住浮面上的痛苦表情,不得不安抚她让她放心,然后献计:「花妖,我
今晚有病不与你们出去,其实你们交往进行实质性的一个契机。坐在漆黑的电影
院里,旁边尽是不相干的人,世界是你们两个的。随着情节喜悦哭泣惊慌可以顺
势在对方身上做些小动作,若是他排斥,那么你们就没戏了。出来后,你仍可以
保全面子,对方只以为你为剧失态。若他迎合,那么出电影院后关系已是迈出一
大步。」
花妖果然中计,双眸发亮,不再纠缠我的病情,没有初时一心一意。我仍怕
她反悔连忙再三保证我只是小病,自己会照顾自己,无须她担心,终于让她无后
顾之忧出去。
花妖对镜梳妆,因与心上人单独出去异常喜悦娇媚。挎个精巧的小包,身子
轻轻一拧,袅袅地出去,花枝轻颤。
电影院在老式爱情里总是不可少的道具,两个试探中的男女出来后手仍紧握
着,那关系已迈出实质性的一步,只那一步已是别有天地。
只是我没有料到他们竟然迈出不止一步。
真太让人吃惊了,两个慢郎中今日竟出快招给我看,惯使慢招的人若快起来
竟一日千里。
花妖晚上没有回来,梁齐那边自是风光无限,引人遐想。
夜幕低垂,重门紧闭。罗衣轻褪,玉人娇羞轻颤,任你是柳下惠也凡心大动
,何况这时的世界没有真正的柳下惠,坐在怀中的裸女只要不是丑得让人倒足胃
口,男人都会情不自禁,更何况此时千娇百媚真真切切的倾城国色在怀,若他不
神驰意动,除非他是性无能。
世界只有那燃烧的情欲中的男女在黑暗里缠绵,如漆似胶。陷入高潮中的他
自不会想起花妖身上随着激情愈来愈浓的玫瑰花香,只怕恩爱过后心里也只会诧
异半刻以为是玫瑰香水而已,不会想到那是与生俱来的天然香气。
凌晨时我仍赖在床上时看见花妖,她春风满面,愈发娇媚可喜,身上比昨日
多了一层妖冶的风情。
「姐姐,没想到做人竟那么快乐,真想一直这样下去。」花妖袅袅颤颤,脸
上波光潋滟,那娇羞那幸福都明显堆积在那里。
「哈!」我取笑她,打趣道:「一宵已满足,这就是你要的爱情?若要交流
你『爱情』的体验与人分享快乐快去找思思,那绝对和你一拍即和。」
「坏姐姐,」她娇嗔,玩弄着长发:「谁只要一宵?自是想长相厮守。」
太有女人味道了,我暗叹失笑。
长相厮守?凡人只有一生一世而已,挑选伴侣自是大意不得,不肯轻易孤注
一掷。
我怀疑问她:「花妖,人世间的妻子并不好做,你能吃得了苦?要勤劳贤惠
能持家体贴老公,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整日风吹雨淋,任劳任怨。你是朵娇花,
你能忍受得了在户外常久暴晒?」
我点醒她的痛处,让她仔细考虑。现实的婚姻不是童话里的爱情,万难之后
还得忍受万难,单凭她在外面暴晒久回来就病恹恹的样子已足以让她吃不消。
花妖低眉细想,终于一脸无畏:「我可以克服,我不怕。」
我无语。爱一个人宁愿为他赴汤蹈火,爱情是女人的重心。她爱他必会拼尽
全力以赴,争取在他身边获得一丝温柔而已。我眼睁睁看她含笑饮毒酒。
花妖搬去和梁齐同住。
她为他打扫房间,洗一盆又一盆的衣服,一日三餐变换着花样。煲着营养汤
,慢慢等它凉了才肯端给那人,温柔地叫:「老公,喝汤。」
有时遇见凡间疑难杂症便跑来问我,大到如何讨论国家大事小到日常吃喝拉
睡。蓝姐姐,你会烧这种菜吗?那汤要煲多久才会火候刚刚好?咖啡怎么煮才好
喝?………………
这些事情是凡间女子做的,花妖以前何曾沾染半分?
可我帮不了她太多,我向来潦草对付一个人的日子。我几乎不曾动手为自己
烧一顿丰盛的晚餐,一个人面对那么一大桌子辛苦烧出的菜,既浪费又没有情调
。所以我最多愿意煲些美容汤,外面餐厅那么多,随意进去,自有人为你张罗一
切。
所以我可以准确告诉她哪家餐厅的牛排好吃,哪家咖啡厅咖啡好喝,哪家茶
楼有情调,但要我亲自去做,那是不可能了。
自从花妖住进梁齐的房间后,我再去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窗明几净,一尘
不染,东西井井有条,我真以为我走错房间了。家是女人的天下,真是掺不得假
。当然像我这样单身女子过的一塌糊涂也无所谓,反正无人抱怨。
花妖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像「女人」,甚至超过了女人,让我目瞪口呆。我以
为她会要不了三天就叫苦连天悄悄走人的,未料到她适应如此良好。为爱牺牲的
女人真伟大,一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她勤俭持家,努力做好妻子的本分,放
下身段尽量委屈自己顺着梁齐,变成一个聪慧贤淑的女人。
梁齐说:「玫瑰,遇见你是我一生的幸运。」
梁齐起誓:「玫瑰,我定不负你,专心专意对你好。」
我能说什么?只能送些祝福的话吧。否则太煞风景了,弄不好两头惹怨,何
苦来哉。
第六章
以前花妖在时,天天嫌她吵,未搬出去时,三人行又常让我不耐烦,时时想
安静,突然一切都安静了,又觉得有些空虚不习惯,一室冷清伴我写稿。
热闹可以大家共享,凄凉怎能找人分担。何况人家正浓情蜜意,关上门的时
间比偶尔开门的时间多多,又怎可去生生敲门凑人家的热闹,二人的世界容不得
别人,我岂会是不识趣的人。
本以为习惯了一个人的夜晚,却莫名觉得寂寞起来。到镜前仔细端详,眉清
目秀,秀发如云,才二十七岁的好年纪。谁肯惜花怜汝,不教韶华等闲辜负。
深夜时写稿到疲倦时,若是说了声口渴,有哪个知我心情,体贴地倒杯水给
我端到我唇边,若我不肯喝嫌烫的时候,他温柔为我吹凉。
韶华虚度!美丽不可等,等一天消减一分,日月万物都在争着看你老。
莫不是我沾染上了思思的生命需精彩论调和花妖的爱情歪理,以致搅动起一
池春水来?我吃了一惊,实实在在被最近的反常吓倒。那些虚幻的东西我何必贪
图,人心难测,谁知会遇见什么人,遇见不可心的,那么单身是一个人的寂寞,
两个人在一起便多了一份寂寞,不要也罢。
关上房门,一心一意在电脑前写作,看自己的文字变成铅字送到手里沉甸甸
的谁说不是一种快乐,自己的思想别人的眼泪,把烦恼委屈不快宣泄一空。
白天打扮光彩照人出门上班,拿着一份不错的薪水,可以去购物店刷卡自由
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心安理得。
每个人各有各的不幸,也各有各的幸福,至少林思思在情场失意就会羡慕我
的生活。比如说现在她出现在我客厅的沙发上时,豆蔻指夹着摩尔烟,悠悠吐气
:「浅蓝,我羡慕你的生活。」
我不置可否,只象征地从鼻孔发出一声:「嗯。」有气无力。
实在是隔上一段时间便要重复的话,让我激动不起。思思一失意便拿这句话
作开场白,得意的时候对我的生活便不屑一顾,天天嚷着说我浪费生命,不懂生
活。
果真她痛诉遭遇:「浅蓝,我想不通他为何不要我,而回到他那个糟糠太太
身边。」
她想不通无非是自己千娇百媚却输给一个衣冠不整青春已逝的黄脸老太婆而
已,这让她受到侮辱,心有不甘。
男人可以与你风流几日或几月几年,但已在家作威作福惯了的人,为了色欲
能忍一时如何忍得了你一世,新鲜感一过还是回到那千依百顺的太太身边。夫妻
毕竟是夫妻,朝夕相处熟稔已久,生活习惯已定。
思思低低切切唤我:「浅蓝,我真的爱他。」
泼墨长发委地,黑色的性感长裙因坐资被撩起让她修长美好的玉腿几乎一览
无余,艳丽,媚态横生。那么一个尤物低低唤你名字,任你铁石心肠也动容。
我安慰她:「好了,别难过了,就当你丢了一件玩具。」
她无精打采,不为所动:
「浅蓝,你不会懂的。即使是一场游戏也得精心经营一切才会刺激有趣,对
玩具也要付出真感情你才会爱惜和他在一起获得的快乐。没有真心什么也不是,
没有失那你也没有得。」
我不理会她的玩具高论,挑眉戏谑问她:「那你既然真心爱他们,为何毫不
眷恋说甩就甩。」
「缘分尽了,所有各走各的路。」
真是堂皇的说辞,不想浪费口舌与这博爱的女人争论。
说到底只不过这次是那个男人先走的而已,谁先走谁占上风,受到的伤害少
些。所以劝世间那些在无望爱情里挣扎的弱者不妨先提出分手,对方必料不到这
种意外打击,而你即使痛苦后悔却可以有安慰自己的理由——是我先不要他(她
)的。你是选择而不是被选择。
思思无限惆怅:「浅蓝,我现在羡慕你和花妖。你一切靠自己吃饭,活得惬
意轻松,花妖则专心守着一个人无怨无悔。你们各有所得,唯我两手空空。」
世人尽看见别人风光一面,没有看见背后的凄凉。这山望那人高,世间不知
有多少女子羡慕思思的美貌风华呢,真是人心不足。
思思掐灭烟,托着腮道:「学你我是没有办法的,才华是天赋的问题。但我
可以学花妖,洗尽铅华,专心专意赢得一个好男人的爱。即使两个人苦点,贫穷
点也是甜蜜的,最起码一个人愿意一生对你好。」
我「哧」地一声冷笑,林思思这种物质女人能捱得了苦?看了她全身家当,
于是我嘲声道:「思思,你真的能洗尽铅华,吃得了苦?忍受得了贫穷?那将是
没有烛光大餐,香车宝马,整天与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的日子,你愿意?」
我瞥了她一眼,继续说:「没有ZIPPO的打火机,没有摩尔烟,没有香
奈尔香水,没有『卡尔。拉格斐』的长裙,没有『埃玛纽勒。恩伽贺』的鞋子,
你还愿意吗?」
世上说的容易做的难,时尚是什么?它姓钱!
林思思听后沉默不语,我给她端来一杯「卡布其诺」,自己倒一杯「蓝山」
,我对林思思冷哼:「思思,我们手上喜欢的东西都姓钱,所以我才辛苦**,去
上班去写稿,要不你以为我为啥?」
喝了口咖啡,思思一向比我物质今日却得我费口舌让她看清她自己,于是我
柔声安慰她:「思思,想清楚了再说,幻想是好的,但只是幻想。」
思思摇动一头秀发,用手顺了一下,喃喃:「你让我想想。」
第七章
花妖请吃饭,多希奇,一个以前从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现在烧一桌菜请两个
以烟火为食却并不烧的女人吃饭。
梁齐现在更风度翩翩了,有一个人悉心照顾,衣着外表自是光鲜。
「两位姐姐,试试我的手艺如何?」花妖柔声道,一副贤妻良母样。
我真心道:「手艺真不错。」
梁齐温柔为花妖布菜,宠爱地说:
「玫瑰别只顾着照顾别人,你自己也吃啊。」
两人温情脉脉,鹣鲽情深。
思思却一杯杯借酒浇愁,恍若醉了,扬声道:
「祝你们百年好合,永远情深。」
花妖低头含笑不语。
我却敏感地听出丝尖刻,大概是思思酒喝多了声音有点变调的原因吧。
我制止:「思思,少喝点酒。」
思思并不理我,看着对面的两人似笑非笑:「玫瑰你真幸运,遇上这么个好
男人,真让我嫉妒。」
花妖嫣然一笑,赞美梁齐比赞美她更让她心花怒放,说明她眼光没错呀,一
矢中的。
思思突然开玩笑地说:「玫瑰,真想让你把梁齐让给我一天。」
花妖还在笑,以为思思有口无心。
我忍不住道:「思思你喝多了,连这种玩笑你也开,玫瑰若是当真那你我就
惨了,今后再没得吃。」
梁齐一脸尴尬,涨红了脸连声道:「你真爱开玩笑,我有什么好,遇见玫瑰
我已心满意足。」
灯光下的思思醉颜酡红,秋波不在清澈里面有两簇小小的火苗在燃烧,吐气
如兰:「那玫瑰可真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当初我也遇见了你呢。」
没给大家反应的机会,她已吃吃笑起来,花枝乱颤:「玫瑰你可别吃醋啊,
我在开玩笑的。」
一个失神,筷子掉地,我弯腰去捡,梁齐的腿往后猛力一缩,但我已看见上
刻玫瑰用腿缠住他的。我明白了梁齐脸上的无奈和尴尬。
原来真心吃着一顿饭的并且吃的津津有味的只有我一个人。花妖等着众人碰
她的场,却不知那两人食之无味。
一段幸福的两人生活维持多么不容易啊,无数的挫折考验和打击等着摧毁它
。花妖还在温柔甜美地笑着,并不知一场风雨已悄悄攻向她的城堡。
第八章
「浅蓝,如果让你在花妖和我中选择,你要谁?」
林思思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飘渺无依,让我一时无法做出反应。
让我怎么回答?如此之难呀。思思是我一起长大的朋友,花妖也是我怜惜的
新朋。
我们沉默片刻。我出声:「思思,供你选择的太多,何必………。」
「我累了,下次再说吧,我不希望你放弃我,因为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思思放下电话。
心乱如麻,却又恨她的「重视」,让我进退两难,把一个死结推到我面前。
知道了别人的秘密如鱼刺在喉,我如何面对花妖?说了对不起思思,不说却是背
叛花妖。
我心神不定去看花妖,花妖正在收拾房间,见到我脸上堆笑道:
「蓝姐姐。」
「梁齐呢?」我试探。
「他在画室里作画,蓝姐姐找他有事?」花妖不疑有他。
「没有,」我勉强作笑,装作无意:「梁齐作画好积极呀,最近没有到外面
逗留?」
花妖摇头,我放下心中一颗大石,也许是我猜疑有错,我宁愿我猜疑有错。
不敢再追问下去,怕花妖疑心,不知道有时比知道要幸福,对花妖对我都是
如此。
仍是忍不住多加了一句:「花妖,梁齐好吗?」
「好呀。」
花妖眉角眼梢都是幸福的颗粒,飞散在阳光中扎得我眼疼痛,愈发叫我心凉
如冰,终于让我木呆呆地决定誓死守口如瓶。
纵使在别人眼里梁齐一文不值,可在她眼里是好就足够了,他的优点他的缺
点她都要啊,像一个溺爱的母亲看不见娇儿的缺陷。
我敷衍几句转身就走,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没有人是救世主。我陈浅蓝实在
微不足道,平凡的小人物,我无力回天。真相若是太伤人,不如让假象欺骗一生
。可我不知那假象能维持多久?一天二天抑或是一月二月。
纸终于包不住火,于是灰飞烟灭,真相在灰烬里掀去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狰
狞的面目。
花妖的脸惨白。
上一刻还在街上与我有说有笑,提着大小袋子购物,却在下一秒幸福的世界
有了裂痕,有塌陷之灾。
阳光将四张脸定格于某一刻。
我口干舌燥,舌头无法生莲花化解这一刻的尴尬。
梁齐的脸青白交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只知望着地面。
花妖一脸不敢置信。
林思思满不在乎。
男人遇见林思思这个尤物,无法逃脱这个诱人的陷阱。
女人身体如蛇,烛光吐着诡异的魅影,娇躯柔软无骨地缠在男人身上,吐气
如兰撩拨着男人最原始的欲望。男人冒着冷汗想抗拒,但女人缓缓脱去上衣,靠
在男人怀里,轻轻握住男人的手环住自己细小的腰肢,流光溢彩妖异的红唇滑向
男人的嘴唇,眼帘,喉咙……
男人的表情痛苦扭曲着终于抵不过体内疯狂升起的欲望,俯首称臣,做了红
绫帐里的娇客,石榴裙下的新臣。
梁齐过不了那关,凡身肉胎本就被七情六欲迷失灵性,何况林思思刻意的诱
惑。
梁齐心里必有懊恼,齐人之福别人都在暗享,凭什么自己落入尴尬的局面,
被抓个正着。
花妖掩面流泪而去。她输不起!七百年的道业换一世恩爱竟一败涂地!如此
以大博小,以七百年换短短几十年还是赔个干净。
我瞪了一眼楞在原地的梁齐,吼道:「楞什么?还不快去追!」
梁齐如梦初醒,拔脚而去。
看了一眼置身事外的林思思,我冷冷转身离去,我从未如此憎恶过她。
思思卸下从容的笑容,追上我叫道:「浅蓝,你怪我吗?」惶恐恐地像个无
助的孩子,却再也引不起我的怜惜。
我越走越快,思思追的气急败坏。
我把门猛得推开,自顾自地躺在沙发上喘息。
思思大声道:「浅蓝,你偏心,你不公平!」
注定只有一个人做妻子,在人面前堂堂正正地挽着他的手。
「花妖并不是他的妻子,只是女朋友。浅蓝,梁齐是自由身,谁都可以参加
公平竞争。」
我翻了个身,不理她。
思思跪坐在我面前,含恨地说:「从一开始你就选择帮花妖,为什么你们大
家都对她那么好?我是你从小到大的朋友,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这样,你向
来不对我的感情说什么的,难道你为了花妖要与我为敌吗?」
「花妖与你不同,她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了。思思,为何单要梁齐?」一切
都无法回头,我终于开口。
「我懂了,你并不在乎我爱的是谁,结未结婚,可以是张三也可以是李四,
但他绝不能是梁齐,因为他是花妖的。」思思紧紧握住我的手觉得不公地质问。
我一呆,任她摇晃。是的,我是不公平的。只偏心于我喜欢的人,对于那些
陌生人任凭思思在他们感情世界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何曾问过!我从来都没
有想过公平与不公平。
思思凄楚地看我,低低地说:「浅蓝,我已经二十八岁了,青春无多,无法
继续挥霍。我想找个人定下来,真正的爱情是排外的,如果他们是真爱,我如何
插的进去?即使不是我,可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林思思啊。」
一时间世界都是思思的低低诉说,一时间她的声音到处弥漫,四处荡漾,真
正的爱情是排外的,是外人无法插足的。花妖输了,她感觉痛入骨髓。
有谁愿意甘心服输?没有。哪怕已是输得一塌糊涂,仍想的是卷土重来,重
新收拾旧山河。打落牙齿和泪咽,人前仍得含笑,在黑暗里花妖终于可以落泪。
无限凄凉。付出所有,梁齐仍左右摇摆。他也爱她,可是没有她爱他的多,所以
节节败退的只能是她。
梁齐在两个女人中摇摆,两边都给他加压。
两个女人冷冷相对,谁也不肯退出。
「看她要谁?」花妖努力把泪水往喉咙压下去,哽在喉头成一个酸楚的结,
不让那不争气的眼泪外滚。
「对,看他要谁?」思思也不甘示弱。
当局者迷,都认为自己才是那个男人的最爱,其余的人才是候补,都认为自
己稳* 胜卷。
瘦田无人耕,耕了有人争。梁齐有什么好?让两个女人乌鸡眼似的相对,剑
拔弩张,都想把对方置死地而后快。都是那没道理的爱情作弄人呀。
争什么呢?不过是一堆血污脓汁朽骨归于黄泉。我冷眼旁观。
看他要谁?看他要谁?两张脸都有坚定的表情,但可笑的是结局却出乎意料
——他谁都不要!
梁齐多情而温柔地对我说:「浅蓝,我要你。」
一直在平地行走,突然间被抛入高空,我着实被吓倒。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脑袋里空白一片,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我呆
呆楞在原地看他。
两个美女争抢的人,他竟然开口要我!
我缓缓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为什么?」
真的,一堆堆问号在脑海里碰撞,贤惠我比不上花妖,妖娆我输于思思,为
何选我?没有一丝预兆,中六合彩也是因为买了彩票才有可能,可我什么也没做
呀。
「浅蓝,因为你聪慧冷静活得潇洒,不仅能让自己轻松,也给别人快乐。」
那双多情的眸子投在我身上,声音低柔而有磁性。
这个男人原来并不一无是处,有着致命的多情温柔呢。
「最重要的是她们选择了我,你是我选择的。这是不一样的。」梁齐忽地冷
笑。
我的心慢慢冷却了,这个男人不知何时洞悉了一切,冷眼旁观那两个女人对
他的痴恋争夺,无论谁输谁赢都有损伤,而他才是最大的赢家。这个玩具竟然*
纵了两个玩游戏的人,然后财色兼收,坐山观虎斗。
而我正因为什么也没做,所以他要我,满足他那男人的征服欲,要每个屑于
他和不屑于他的女人都对他痴迷。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我简直就想笑起来了。
可他却忘记了,每个人都想要,都有选择的本能,我不选择是因为我没有想
过要,也是不屑于要!
我冷眼看着那个前刻眉目俊秀现在却面孔模糊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我
——不——要——你。」
「难道你嫌弃我没有成名?」他变脸了,他不明白我为何不识抬举,只想出
如此一个理由,成功是男人的死角。哪个男人不想事业有成,建立自己的王国,
做一次国王。
我冷笑不想和他争辩,人品如此之差怎么会是我陈浅蓝的选择。我睁亮了自
己的眼睛看世界,今日他能这样对待爱他的那两个女人,异日何尝不能如此对我
,这是个小孩子都懂的事,何况陈浅蓝智力并不太低。
「不要以为你有名气就如此嚣张,等我成名后再说。」他负气摔门而去,恶
狠狠地抛下誓言。
第九章
怎样才可以成名?开画展。开画展需要什么?需要钱。
梁齐没有钱,只是个能勉强温饱的穷画家。
为筹钱一夜几乎白头。
于是重新瞒着花妖和林思思来往,思思全身都是名牌,思思有钱。
夜阑更深,酒浓情长时,梁齐说出本意。
思思久经风浪,闯荡半生,只落得那一点心血钱怎肯轻易抛出。毕竟男欢女
爱只是夜间花上的露珠,被太阳一蒸就散了。可日子还得过下去的,她比花妖多
了几十年人世沧桑,她不敢轻易提携男人,锦上添花可以。思思要保险万无一失
的坐享其成。
借助酒气,口齿不清地吐露一个天大的秘密。
———玫瑰非人类,是玫瑰花精!
思思没有给他直接的钱,却给了他一个天大的秘密。
梁齐狐疑地看着身边熟睡的花妖,明明是温香软玉,香气馥馥的一个大美人
怎么会是花妖呢?
花妖惊醒对他温婉一笑:「老公,怎么还不睡呢?」
男人压下心中的疑问,伸手揽过那娇软的身子,温柔地把那凌乱披散的秀发
理到耳后,目光轻轻游移在那美丽的脸上,似有说不尽的柔情道不完的蜜意。
花妖受宠若惊,以为那个温柔多情的梁齐又回来了。雨过天晴,前嫌尽释,
她眷恋地闭上眼享受那久违的甜蜜。
梁齐饶有深意地笑笑,花妖并没有看见。
梁齐似愧疚十分道:「玫瑰,我对不起你。前段日子鬼迷心窍,让你受委屈
了。」
花妖伸出小手堵住他的嘴:「老公,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前尽释,只看
明天。
梁齐拉下她的手,正色说:「玫瑰,我今后定不负你。等我事业有了基础,
我就娶你。」
他肯给她一个名分,一个承诺,花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惊喜溢于外表。波
折之后竟是良人回心转意看清现实的契机呢,一时百般滋味竟如此复杂。
「可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娶你,对不起玫瑰,等我有钱开画展成名后我马上娶
你!」梁齐皱眉心疼地望着她。
她感动了,他是如此真心待她啊,动容地说:「老公,我想想办法。」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正中下怀,仍是假意推辞了一番。
花妖窝在他怀里不动,如果他的是成功,只要她能给,她都给。虽然脑海里
响起下凡做人时花神再三告戒:「一,不许危害生灵;二,不许私自动用人间财
物;………,违者受天条惩罚。」
当花妖坐在咖啡厅里对我说出她准备冒险去财神那里盗取一部分财宝时,我
吃惊得几乎失声尖叫,我冷冷对她说:「你疯了,梁齐他不值得你那么做。」
那么卑劣的人格,枉自披了一张英俊的人皮。
我苦口婆心:「花妖,梁齐并不是好人,何不清醒?」
花妖一脸痛楚:「蓝姐姐,我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他会回心转意的。」
世间的女人多傻啊,总以为浪子回头金不换,总有悔悟的时刻,于是一拨又
一拨的女人在等,由青丝等到鹤发,等到一口气咽下,抱着无尽的遗憾去了。孤
苦的灵魂忽悠悠地被牛头马面拉着,三步一回头望着那远远的阳间路,所有的青
春都浪费了,心中不知是悔恨还是悲凉在啃啮着心脏。留在阳间的女人还在痴痴
地等。
花妖也做了其中一个,她不肯死心,她给他一次机会,等他回头。
我恨铁不成钢,却又气又怜:「你自信能从财神手下逃出?」
我怀疑她早就忘记自己有七百年道业的事实了,那些道行早就从她体内消失
无踪。到处肆无忌惮一心一意地写「梁齐」两个大字,哪里还能收聚起来对付敌
人。
花妖泪眼盈盈:「蓝姐姐,我愿博一次。」
她的心如决堤洪水早已大势已去,我多说无益。她的泪无声地滴在咖啡里,
一滴又一滴,滴滴是苦涩的毒汁,后被她一饮而尽。
某个夜晚,深夜我仍坐在电脑前写稿,花妖来辞别。
「蓝姐姐。」她欲言又止地看我。
我心生不详,抓住她的手:「花妖,你真的要去?」
「蓝姐姐,我必须去。我不想让他不开心,我是真心真意待他。」她脸上满
是痛苦的深情。
我不舍,虽对梁齐恨有万千,可对花妖有万般心疼,跺跺脚道:
「罢了罢了,我受不了你了。你别去了,姐姐这里有三十万你都拿去吧。」
钱财本是身外之物,话已出口,我心释然。
花妖神色一整,趴在我肩上,泪一滴一滴渗入我单薄的衣衫,滚烫之极,弄
得我心拧了起来。我伸手拍拍她的背,如同哄一个哭泣无助的孩子。
她把眼泪抹干净,平静下来说:「蓝姐姐,我不能要你毕生心血。」然后吩
咐后事:「蓝姐姐,你多保重,也许今日就是你我分别之日了。你我姐妹一场,
若我不能回来,你替我好好照顾梁齐。」
我惊极:「花妖,你别傻。难道你的命比那身外之物重要吗?钱不够的话,
姐姐可以把房子卖了。」
花妖道:「蓝姐姐——」,半晌悠悠地说:
「你多保重。」说完推开我的手,自顾飘然而去。我拉她不住,眼见她衣袖
飘飘而去,逼得我的泪涌上来,哽咽道:
「你这个傻瓜——」
长夜恁地煎熬人,我在房子里到处走动。惊恐在心里不停疯长,化成一个又
一个烟蒂。很久未尝到恐惧又涌上了心头,自从多年前那人都后,我立誓从此再
也不为任何一个人担忧掉泪,花妖又勾引起我的隐痛,爱一个人至切恐惧也至深
。我曾说过我将不再爱任何一个人,我只爱我自己。爱生忧,爱生怖,无爱故无
怖。只有醉过的人才知道醉的痛苦,也只有醉过的人才知道如何避免醉。
当天空呈现几抹晕红时,花妖回来了。衣冠不整,香汗淋漓,嘴角带着一抹
刺眼的鲜血,困难地对我笑:「蓝姐姐,我回来了。」我喜极而泣,即使带伤回
来总比回不来要好。
我心酸地为她拭去嘴角的血,问道:「怎么了?」
她惨白着脸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我中了招财童子一掌。」话未说完,
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我大惊,手足无措。
她却并不在意地上的血迹,只露出微笑道:「我成功了,你看,蓝姐姐。」
她从怀里抓出许多钞票来。古装本来是宽袍大袖,可以暗藏许多机关。那得意的
神情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吼她:「你不要命啦,现在还想那些做什么,快快治好你的伤要紧。」
半晌调息后,她缓缓地对我说出事情经过。
那时乘风御云,花妖不消多时已到财神银库。只见紫气缭绕,金光四闪,人
间天上宝物都聚集在此地。凡人梦寐的财富各神炫耀的繁华都在这里闪耀,普通
的黄金玛瑙白银珍珠珊瑚……………一座座堆积,珍奇异宝令人眼花缭乱。
趁招财进宝两个童子在打盹不注意,急慌慌地抓些钞票在怀。
还未出大门,两个童子已惊醒。
招财怒道:「大胆花精,小小道行也敢闯财神银库大殿?」
进宝帮腔:「活得不耐烦了啊,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花妖恳求道:「两位仙童。我因有困难特取小小一笔金款,两位好心,放我
过去吧。」
招财道:「呸!放你过去,岂不让我们被天界的人笑死。」
进宝附和:「对啊,让一个小小花精溜走我们哪里有什么面子。」
两个仙童一使眼色,再也不肯废话,向花妖急攻而去。两位仙童本已法力高
强,久看守大殿寂寞无聊,加上因一时疏忽竟被小小花妖偷盗得手,愈加气愤招
招毒辣,顿时刀来剑往,立誓掀起腥风血雨。
花妖拼命抵挡,渐渐不敌,落于下风,招架不得,被逼得衣冠凌乱,狼狈不
堪。
此时正好财神巡视路过,喝住两位仙童,询问花妖缘由。
花妖跪地恳求道:「财神爷,我知富贵皆有天命,今小女子私自盗窃已违反
天条,但念我一心助夫君的份上,望饶我一命。」
财神不语。
花妖着急,哀声道:「财神爷,我取的金款并不多,只要帮助他完成一件心
愿即可,我并不贪心。」说完急急叩头,心里一阵凄然,只怕命丧此地也并不能
完成夫君愿望。
财神沉吟良久,终于开恩道:「你去吧。」
招财一听气的嘟起了嘴,暗自狠狠发了一掌打在花妖身上,喝道:「便宜你
了,还不快滚!」
财神向招财怒道:「既然已放她生路,何必再去打一掌。」
花妖勉强道谢不杀之恩,强自提一口真气入凡间而来,招财那一掌打得实在
厉害,令人疼痛难忍,几次险失人形,胸口郁积一团死血,一呼吸就要她全身冒
冷汗,如千万根针扎在心上,走一步便越扎越紧,陷入里面更深。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苦苦一笑,本来施展法术短短的路程现在也让
她觉得遥遥无期。
可她不能倒下!只要熬过了这一关,便守的云开见月明,便可地老天荒,长
长久久在一起了。
她忍!
凡间的路遥遥可望,奋不顾身挣扎而来。
花妖忍痛皱眉道:「蓝姐姐,几千年中我是第一个活着回来的,只因我并不
贪心,还有运气好。」
只为夫君达成心愿,于是舍身助他完成,这种事本身就是悲剧。
花妖凄凉无限:「只愿他从此收心和我好生过日子。」
历经了九死一生无非是图个安稳,盼望那人一起守着日子变老,不再三心二
意。
回到房里,梁齐还没有醒来。
脱下血迹斑斑的裙衫,细细地洗去脸上的血污和狼狈,坐在菱花镜前精心梳
妆。先涂上一层淡淡胭脂水粉,仔细地微微把眉挑起,整个人神采飞扬起来,然
后拿起乌木梳子慢慢把那凌乱地长发梳好。
她不肯让他心存愧疚,换来一份委屈同情的爱。要就要两心直接相系的爱,
自自然然喷发出来的,那才是至爱的境界呀。
她是那么一个聪慧玲珑的人!
脸上的淡妆让她看起来气色很好,虽然心口那一掌经过调息后疼痛仍在,但
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充满对未来的喜悦,林思思输了,赢的人总是好过些吧。
眷恋地看着熟睡中的梁齐,忍不住轻抚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唇……
都是她所爱的地方。这个男人身上无一不牵动着她的芳心。这就是宿命吧,她认
了,她第一眼看见他时就认了。
梁齐在她的爱抚下醒了,睁眼揽过她微凉的身子,把自己的热气过渡给她。
花妖柔顺地趴在他的怀里说:「老公,我把钱带回来了。」
梁齐用手飞快地点了那一张张钞票,50万。梁齐心里有丝不快,本以为会
有一笔庞大的金钱却没有想到只有50万,但他没有把不快放在脸上,到底办个
中等画展已足够了啊,于是故作吃惊地说:「玫瑰,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花妖勉强一笑:「老公,这是我个人的私房钱。」
梁齐踌躇:「你以前做什么的?」
「没什么好说的,我们来说说你的画展吧。」花妖想把话题转移。
梁齐突然觉得心里有抹感动让他忍不住揽紧了花妖,由衷地说:「玫瑰,你
对我真好,惟有你是真心爱我的。」
他醒悟了!
啊,再苦再累也值得了,她等的就是他发现她的好啊。一切努力并没有白费
,花妖眼泪迅速涌上,果真是苦尽甘来了。
于是不禁试探道:「老公,如果我不是人类呢?」眼光游移不敢看他的脸,
怕到头仍是冰消云散,一场空。
梁齐正色:「即使你是妖,但对我这么好,我也知足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呢。」
眼泪终于按捺不住,泪如雨下如断线的珍珠,花妖为梁齐的话动容,毕竟这
个认没有白用心对他,他懂得她的良苦用心啊。
「老婆。」梁齐真心喊道,第一次开口承认了她的身份,给了她名份。
妻。
这是男人给女人的最好承诺,若是他爱你,他怎肯不给你一片屋瓦遮阴,免
得你时时有暴露的委屈。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那些人说名分不过是虚名,
男人的宠爱才是真的,说的也许有些道理,但未免没有一丝酸葡萄心理在作祟,
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如此。无法要得出入的名分,只好要尽那男人的宠爱才
能维持平衡,让大家各有所得。那男人欠你如此之多,能不宠你吗;妻向来是正
统的地位,可以和他结婚生子,你是什么?你什么都不是。那堂堂正正的身份,
永远在你能力范围之外。
所以花妖觉得心满意足,全身被喜悦包围着,甚至触手可摸。
第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悲喜之门交替开着,悲总比喜开的时候长。
我突然想起梁齐最得意的那副画来,画面满是乌云滚滚,中间仅有一丝阳光
。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那喜悦原不过是乌云中乍现的一丝阳光。
梁齐与我都懂,我们的人世经历早已让我们清醒而又麻木地生活着。我对花
妖的怜惜是出于对少不更事的我的补偿,对生活满是幻想,纵使是输,也不惜为
心爱的一掷千金,倾其所有,这份勇气惟有未历尽沧桑的心才能做到。
生活对众生公平的近乎残忍,它并不会因为你的祈求而有所改变。
梁齐的画展失败得一塌糊涂。
受重挫的梁齐变得歇斯底里,近乎神经质。多年的梦想毁于一旦,生活失去
所托,失败后他几乎憎恨花妖起来,若不是她给他开了画展,怎会使他的幻想破
灭,那时挣扎的时候还可以安慰说等开画展出名就够了,现在连这一丝希望也破
灭了。前方一片荒凉,黑的让人恐惧,心里再也没有一丝光亮来。
花妖受他无理脾气的迁怒,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竭力洞悉他的心思,曲意奉
承。
那份为爱而谦卑的姿态,更惹梁齐烦躁:「你能不能少扮可怜,少同情我。
我是无能,我是没用,别装成无辜的样子来掩饰你的嘲笑!」
渐渐爱流连外面的风月场合,他每次都浑身酒气回来。
那一夜的夜色有点怪,黑漆漆的一大片一大片,似被涂了重墨,星星闪着幽
幽的寒光,教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一家昏暗的酒吧里,烟雾浓重,闹哄哄,乱
糟糟的重金属歇斯底里的响着。梁齐在喝酒,脸上星星杂草,在灯光下投下阴影
,颓废而堕落。
劣质的酒一杯杯地入口,辛辣的酒气上涌。那个黑衣人的出现很怪异,他坐
在梁齐的对面,冷冷地看着他喝酒。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年人,却不宜多看,看久
了便觉得阴冷鬼气,令人寒战。
现在那个古怪的陌生人坐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地看他喝酒,陌生人双手交握
放在桌子上。细长枯瘦的手指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一种苍白的颜色。也许是灯光
的关系,使得陌生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好似不见阳光的苔藓,阴暗,
潮湿。
梁齐被他盯得心有点寒,勉强出声:「你是谁?」
陌生人伸手掏出烟,点燃,慢悠悠地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
以给你带来一笔不小的财富。」
梁齐大吃一惊,为陌生人的口气,不由得问:「为什么?」
天下掉下馅饼,有时并不是好事,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梁齐很疑惑。
陌生人抽了一口烟,脸上带着莫测的笑:「一本万利,只要你肯配合。」
梁齐追问:「配合什么?」
陌生人说出一个神秘的组织,这组织是个地下组织,是某个国家的有名的一
个黑道提供资金来源,搜罗了一批高智商的博士专门研究神秘力量的存在,外星
人,超能力者等所有的特异人士都是他们的研究对象。现在这个组织已经非常庞
大,研究人员也利用研究的成果培育出一批超能力的异士来专门为组织效命,这
些人分散到各地成为政客、商人、杀手等,通过各种管道为组织谋取利益。
梁齐听后脸有些白了,他明白陌生人的意思了。玫瑰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要
他交出玫瑰。
陌生人盯着他面无表情地说:「该怎么做,不要我教你吧,你已知道太多秘
密,所以只有服从的份,嗯,懂吧?」语气甚是冷森,与他随意地躺在椅背后的
庸懒成了强烈的对比。黑色的风衣却随着他动作幅度加大而稍稍敞开,腰间露出
锃亮的一角来。
梁齐却看清了那是一把冰冷没有温度的枪,酒气顿消。
声音冻在喉咙里结成冰,梁齐未泯的天良让他无法出声。
接下来是死寂一样的沉默在吵嚷嚷的酒吧里被淹没。
由于内心激烈的挣扎额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来,梁齐对花妖不是不感动的,
但那感动只是一瞬,结了厚厚人世苦难茧的心已是不容易跳动发热的了,激动过
后又化为平淡。
要命还是要做人的良知?玫瑰去了还有林思思,女人多的是,不必为她赔上
一条命。
陌生人向他微微一笑,似乎觉察到他内心的变化,看见他点头后,满意地说
:「你是个明白人。」
「多少?」既然已经无情,索性弄清出卖后的补偿。
「50万。」
又是50万!似是宿命里迈不出的一个门槛,终究要拌倒在这个数字上。
梁齐神色不定地回家,花妖见他回来,连忙拿过拖鞋,柔声道:「你吃饭了
吗?老公。」
梁齐抬头看了一下钟,晚上十一点。破例很早回来。
看了看花妖一脸的期待,愧疚地说:「玫瑰,下次别等我吃饭了。」
玫瑰勉强一笑:「你吃过了?那我自己吃吧。」
梁齐突然觉得她的笑如针扎在自己心上,伸手搂住她的腰,低声道:「那我
陪你一起吃吧。」
精美的白色素花的餐布铺在餐桌上,三菜一汤,重新热过,色泽仍是很诱人
。柔和的灯光落在那精致的脸上,闪着白瓷般的光。灯下观佳人,似花非花,似
雾非雾,朦胧迷蒙的美。
黄黄的月亮斜挂在天边,凄迷而哀怨。
梁齐心里不舍起来,怔怔地看她。
花妖在灯光下嫣然一笑,如洁白的花瓣在月色下一片一片缓缓舒展。
这么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落在那帮人手中会怎样呢?
最后晚餐里出卖耶稣的犹大抓着钱袋在不安。梁齐心虚地不敢看她的眼睛。
找了千百个借口,却没有一个让她该死的的理由。
心中有事,夜不能寐,靠在床上抽烟到天明。玫瑰不该死难道自己该死吗?
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为她放弃生命的,终于一横心熄了烟睡去。梦里却仍不得安
宁,到处都是泼墨般大片的血,浓稠稠地散发着血腥气,不知是谁的血,正疑惑
着,却见遇见过的那个陌生人托着抢瞄准自己狞笑着,大叫一声醒来,看了一下
钟表,却才睡了二十分钟而已。
花妖被梁齐的惊叫惊醒,一脸惊慌问道:「怎么了?老公。」
犹被梦中的恐惧攫住,而恐惧的始作祟者正是她,她带来了一切厄运。自己
事业的失败,生命的危险,生活次序都被打乱,忍不住不满地爆发。梁齐绝情地
甩开花妖安慰的小手,气呼呼地下床。自己是个人,只要平凡人的生活,梁齐下
定了决心。
梁齐进浴室仔细地刮了胡须,打扮利索焕然一新,吃过早饭,在花妖忧愁的
目光中扬长而去。
我拿了皮包正要出门上班的时候,看见倚在我门边神情萧索的花妖。
花妖无精打采地说:「蓝姐姐,男人若是变心该怎么办?」
已是七点四十分,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八点上班,我一心想走,拍拍她失意
的小脸,敷衍道:「变心还能怎么办?不是那颗心了,你还要它做什么?」
匆匆走下楼,花妖跟在我身后不语。
看来,她需要找个人好好谈心了。
我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叹气道:「花妖,你开始来的时候姐姐早就告诉
你人世不易了。」
花妖平视前方并不说话。
我继续说:「花妖,红尘中的人是越来越聪明了。但有时太聪明的人会有许
多阴暗自私的念头,很让别人伤神疲倦痛苦,你明白吗?人性是自私的,人人都
为自己考虑,你是适应不了人的生活的。」
谁会为别人不计较地付出牺牲?穿行在这钢筋水泥中直立行走的动物,人人
都是对手,潜在的和非潜在的,直接的和非直接的,昨天的和今天的,现在的和
未来的,到处都是你生存的竞争对手,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生存很残酷,弱肉
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若是你连这个都弄不懂,那么就老老实实地呆
在家里在父母的庇护下最好别出来。单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的,首先你得有
不晓世事险恶的优越环境,还得一直保持下去不能发生变故,若你生活在风吹雨
淋的外界和人群一起奋战时还能保持天真烂漫的话,那不叫纯,那叫「蠢」。
花妖忽地抬头问我:「蓝姐姐,你寂寞吗?」
我向她看了一眼,吐声道:「花妖,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喊寂寞的。」
生活里有太多的事需要自己* 心,缩在沙发上端着酒杯发呆嚷寂寞的女人是
不需要为生计发愁的,我没资格也不想浪费时间去消磨一些无聊的寂寞。
「蓝姐姐,我换个问法,你爱过人吗?」
我爱过人吗?打开心扉,那上面的一颗泪里藏着谁呢?
陈旧的书里夹着一张古色古香的书签:「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
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旁边又亲自加了一句正楷小字:「若是那花被践踏了,她虽又升到了高空,
心里却再无欢喜。」
泛黄的书页在我面前呼啦啦地翻开,刺伤了我的眼,抬头看了看淡蓝色的天
空,硬把心底那股酸意逼了回去,不得不承认:「花妖,蓝姐姐爱过人也被人爱
过。」
花妖一脸恳切:「结局呢?那结局呢?」
我知她想从我的结局里获得心里上的安慰,但无法满足她的幻想,摇摇头淡
淡地对她说:「傻瓜,我们世间的爱都是没有结局的。」
若是硬给个结局,那就是多年前那人没有任何先兆地不辞而别。曾经的海誓
山盟恍若镜花水月一场空,又似春梦一场来去无踪,惟有留下红颜夜夜无眠伴孤
灯。
没有人是先天成熟的,都是磕磕绊绊摔过后得来的经验。但摔过有什么要紧
?谁是先知?谁没有在泥潭里挣扎过?重要的永远是当前而不是过往。
我甩了甩头发,把以前摔到一边,毅然往前走去。
第十一章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早与迟都一样。
这一天终于来临。
雨下的很大,狂风夹带着雨丝向窗户进攻而来。洁白的窗帘被风雨蹂躏着,
无力地被吹向空中呈平行的线条,玻璃窗户敞开着,发出「咣铛」「咣铛」的巨
响。地面上已积了一滩水,可无人去理会。
我半夜写稿偶然出来开门时被对面的声响吸引了过去,使劲一撞门,却惊吓
地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大雨夜,无人肯出门一望,不是危及自己生命财产安全时都不愿过问
别人的事,而轰隆隆的雷声和瓢泼的大雨声掩盖了好多异响。
太平日子里的人本来就缺乏想象,别人家的小夫妻吵架是不足大惊小怪的,
于是又沉沉睡去。
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四个人有两个敌视着我,有两个露出恐惧望着我。花
妖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我并不是救星,只会使得事情更麻烦而已。
一个黑衣的陌生人手里拿着一把奇怪的枪,指着林思思的头,梁齐在战栗着。
思思满脸是泪,脸上的妆被泪水冲洗得很是狼狈,精致的浓妆已被完全弄糊了。
那个黑衣的陌生人在这个大雨夜抓了林思思来要挟梁齐,以防万一。
「梁齐,救我。」思思绝望地喊。
花妖并不敢轻举妄动,怕伤及思思,沉声说:
「思思姐,我一定会救你的。」
思思绝望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感激来。
我虽然也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却知无法回头。
那人用一条手臂勒紧了思思的脖子,另一只手里的枪却对准了我。
完了!
惊恐几乎让我全身瘫软,看这阵势,我知已无回旋余地,那人是不得到花妖
是誓不罢休的了。
求生的本能让我举起双手,勉强挤出僵硬的微笑:「别误会,别开枪,我一
弱女子并没有威胁力。」
那黑衣陌生人仍冷冷望着我。
我鼓励自己多说几句:「杀了我对你比并没有好处,还得费脑筋处理尸体,
我们普通市民总有千丝万缕的众多联系。」
黑衣人冷哼了声:「你倒是真聪明。」
他心里必附和我的话,让普通人消失比让来历不名的特异人士消失要麻烦得
多。
做人不是没有好处的。
看样子,必是花妖法力高于对手,否则对方也不会这么窝囊还拿思思做挡箭
牌。
局势一时相持,无法动弹。
思思却有生命危机。
梁齐抱怨:「你答应我无声无息地把她带走的!」
一言既出,花妖心神大乱,苍白着脸,只吐得出:「你……你……。」
我不忍相观。
被所爱的人出卖背叛,这才是致命一击!
娇躯在窗前的风雨中飘摇,心如死灰,转身想施展法术向夜空中逸去。世间
的恩爱竟是如此不堪。
黑衣人一看要糟,放开思思,一手把她推开,闪电般抓住梁齐,大声喝道:
「你走他也活不成了!」
夜空中的身影楞了一楞,我忍不住出声阻止:「别回来!」
黑衣人如毒蛇一般盯着我,冷言道:「刚说你聪明你就糊涂起来了。」
罢了罢了,我刚要闭上眼受死,却见花妖已转身。
她一脸泪痕,却平静无波:「你放了他,我跟你走吧。」
该付出的都已经付出,不过还剩一条命而已,现在也为他交出来了。
黑衣人并不放开梁齐,枪仍指着他的脑袋。
花妖一步一步前进。
黑衣人道:「你站着最好别动,我现在功力不足对付你。」
花妖平静地说:「你想怎样?」
黑衣人狞笑道:「我对付不了你,但对付他却绰绰有余,你最好别和我比速
度,如没有把握我也不会来。」
我见花妖已是一具行尸走肉,不禁握紧拳头却无计可施。她若放手一搏,机
会仍是有的,可恨梁齐的出卖使她战斗力丧失殆尽。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黑衣人说:「我现在开枪将会打中你心脏附近的地方,使你的法力丧失一半
我才能放了他。」
无耻!卑鄙!
我尖叫起来:「花妖,快走!」
那枪马上指向我,思思反手推开我,她替我挨了一枪!
血从她的左肩涌了出来,我抱住她,用手拼命徒劳地捂住那喷血的伤口,泪
止不住狂肆而出,一迭声地喊:「思思!思思!不要啊。」我象个茫然无助的孩
子痛哭。
思思却艰难地对我微笑:
「浅蓝,别哭,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我是个祸害不会轻易死掉的……
等我好了后,我们……还一起去逛街,一起窝在一张床上无所顾忌地聊天,好吗?
……我好怀念以前的日子。」
我抱紧她,泪流满面,抽噎不能成声:「好……好……。」
终于按捺不住,我心疼骂道:「你这个傻瓜,为什么替我挡了那一枪!」
思思失了血色的嘴唇在嚅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大颗大颗的泪落在思思的脸上,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你我再无其他人好在意。」以前她并不是没有说
过,可是,傻思思,我值得你放弃生命吗?我怎么值得你放弃生命!
黑衣人冷哼看着惊呆的花妖,寒声道:「已经杀了一个,我也不在乎多开一
枪了。」说着,对准梁齐的头部又要扣动扳机。
梁齐恐惧喊道:「玫瑰,救我!救我!」
「别,别开枪,我都依你!」
她站在那里,认命地闭上眼睛。
我抱着受伤的思思,已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那一道血柱从花妖的胸膛喷涌
而出。
艳丽的血柱在空中挥出一道惊艳的圆弧,白色的上衣开出一朵血花,惊魂夺
魄。
「玫瑰!」梁齐的声音悲怆。
黑衣人得意地踢开梁齐,向花妖走去。
花妖半支着身子,捂着胸口上的伤坐在地上,长发纠结凌乱,白衣胜雪,脸
色如衣,荏弱不堪一击。
束手就擒?
从此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被实验被研究,忍受各种凌辱。
生不何如死!
意念一起,集结全身力量,等黑衣人近在眼前时,双手愤然一击,已是玉石
俱焚,同归于尽!
一团刺眼的白光令人无法逼视,两个人各自被逼飞在半空中,落地时俱奄奄
一息。黑衣人不敢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七窍流血而死。
花妖吐了一口血,勉强半支起身子,向梁齐含恨说:
「我再无其他为你付出,仅剩下这一条命也给了你罢。」向我苦涩一笑:「
蓝姐姐,我已知道心碎的滋味,你多保重!」
她倒地再也不起。梁齐爬过去,抱她在怀,却再也唤不回那缕香魂,再也无
人应声。
过了半刻,花妖身体消失了。
一朵红玫瑰落在地上!
半空中传来一声:「阿弥陀佛。」
一位云鬓高耸,头戴一顶花冠,面若桃花,眼似秋波,身穿霞光华服锦绣的
女子出现在屋里,异香满室。
纤纤玉指拈起那朵红玫瑰,她喃喃叹道:「痴儿,痴儿,唉,我竟来晚了一
步。」取过玫瑰枝上缠绕的灵石,合掌念了一堆咒语夹杂几声白话,似是昨日因
今日果之类。
一缕烟缓缓升起,进入了那灵石。
我顿时醒悟了,忆起当初和花妖买灵石时那婆婆说过的话来:「那是她的福
石,有庇护作用呢。」
我颤声惊道:「你是那位婆婆?」
她点点头,轻启樱唇:「我是掌管百花的花神。」
我惊喜:「那花妖有救了。」
她叹了口气,向我摇头:「我只能把她的魂魄封入这块灵石,保护她的原神
不致飞散而已,以后要看天机和她的造化了。」
我失望地望着花神。
那朵玫瑰花渐渐失去水分蔫掉,成为我少时曾在书中夹放的干花掉落在地上。
我拣起那朵干花,泪滴在上面,却不能重新滋润她。
花神用手一指黑衣人的尸体,念起咒语,那尸体立即消失不见。
然后她转身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思思、呆住的我和梁齐。
花神柔声说:「我必须消去你们的记忆,我们不该存在在你们的脑波里。」
我冷静地摇了摇头,恨恨地指着梁齐:「不,不能让他忘记!我要他永远活
在内疚而又痛苦的记忆里度过余生!」
看了一眼手中蔫掉的干花,我流泪含怨望着梁齐。
花神看着我,怜悯地说:「陈浅蓝,心中少些怨恨会让你活的更快乐些。」
复又微笑:「玫瑰花精能遇见你也是她的造化吧。」
不!花妖并没有因我而获生,我怎么称得上是她的造化,她的福星,只不过
是一缕莫名的缘分在缠绕罢了。
我清晰地说:「花神,我不想洗去我的记忆,我宁愿清醒地知道事实的真相
。我愿意花妖在我的生命里存在过,我不想忘记她。」
花神不语慢慢地走到昏迷的思思面前,用手轻轻抚在那流血的伤口上面,一
团紫光围绕在伤口上,血慢慢停止了,伤口奇迹地复原。花神向我抬头:「陈浅
蓝,我答应你,不过你这位朋友的记忆被我消除了。」
我揽过思思的身体,见她无恙地沉睡着,点了点头。
让思思忘记这一切是最好了的吧,我不想思思想起花妖这一段悲惨的故事,
也不愿她愧疚曾经那样对待花妖过。我要思思快乐地活着。
花神拎着彩线串着的灵石袅袅而去,到窗前转身向我含有深意地一笑:「陈
浅蓝,你多保重,以后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说完已不见。
雨还在凄迷地下。
我手腕上的紫木镯子却发烫起来,那些怪异的图腾和符号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忽地想起当初老婆婆那句难解的话:「终于各有其主了。」
灵石已将花妖的神魄带去,紫木手镯将和我发生怎样的牵连?
我不要!
我想拔下那怪异的紫木镯子却浑身无力…………………
(花妖自己的故事就暂时告一段落了,但是,我们的故事还没有完)
花妖系列故事之桃花
西湖的三月,烟雨濛濛。苏堤、白堤上远远近近的杨柳仿佛延伸到天的尽头
,而断桥就在不远处,有燕子呢喃着飞过。
我站在湖边,看着这满湖化不开的春色,虽然已经看了几百年,可对西湖,
我依然是相看两不厌。
在这六桥烟柳,苏堤春晓的辰光里,偶尔也会觉得——以我几百岁的智慧,
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那不是我应该有的感觉,我仿佛在盼望什么。是的,我一
定是在盼望什么,但是,我盼望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怅怅的,花也
懒得开了,只放了几朵,为了应景而已。我不明白,一棵树还能有什么心事?后
来我才知道,那是寂寞。
在西湖边已经修炼了几百年,西湖看过了我几百次的花开花谢,我是桃花的
精灵,也是世人口中的花妖。我只有和西湖对话,它用比我更长久的生命包容着
我的寂寞。
那天,或许是注定吧,我临水而妆,春风轻轻吹过,摇曳着我满树红艳的花
朵。有一群人说笑着向我走来,大约是前来西湖踏青的士子吧。他们站在我身边
高声谈笑着唐时的诗,宋代的词,我迷醉于他们优雅的谈吐和那些精美绝伦的文
字。其中一个身着白苎春衫的公子却痴痴地看着我,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的手指轻轻地抚过我的身躯,低叹着说:「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多
么寂寞的美丽!」
月老五百年前的畿语「你将因一个赞叹你寂寞而美丽的男人而堕入凡尘」穿
过漫长的岁月向我走来,我等了五百年,难道我等到了吗?我忍不住一阵颤抖,
殷红的花瓣飘了他一身。同行的士子哄笑着说他要走桃花运了,他摇着头淡淡地
笑了笑,但我知道,这是真的,他已经交上桃花运了,因为他就是我要等的人,
而我,是这西湖边正在盛开的一树桃花。
他们谈笑着翩翩而去,坐着小船驶向了湖心亭,那儿应该是他们谈诗论文、
把酒闲话的场所。我突然很想去看看,一阵风过,我幻出了今生第一次的人形,
我的容颜如同我的花瓣一般娇艳,我的身躯和柳枝一样袅娜,我身着洒满了淡淡
花瓣的素白长裙,手里拈着一枝含苞的桃花。走动时,仿佛一树桃花在飞。这,
或许就是世人所说的妖娆吧。
我荡着一叶小舟飘向了湖心亭,亭中,士子们的言笑正欢,而他是其中最神
采飞扬的一个。我的小舟飘过湖心亭,我明亮如星的眸子在一枝桃花后宛若深潭
。士子们的谈笑突然停止,他们的眼中都写满了惊艳,而他却赞叹地吟出了那句
「人面桃花相映红」。我嫣然一笑,小舟渐渐远去。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因为我看到他的衣襟上还沾着我的桃花,因为那
是前生早已注定的缘。
在桃花深处我布置了我在人间的第一座桃源小筑,碧绿的栏杆,朱红的帘子
,小窗前的几案上,一炉素馨袅袅地飘着。屋内,暗香浮动;栏外,春水如蓝。
我倚在门前的桃花树下,等着他前来求取一杯新泡的龙井香茶。香已烧过三支了
,西沉的太阳把我和桃树的影子拉得斜斜长长,他会来吗?一定会来吗?我有些
微的心慌。如果他来,我便给他我的一生;如果他不来呢?我将如何去面对那周
而复始的年轮?
「嫣红!」是谁在呼唤我在人间的名字?
一抬头,就看到了他——我命中注定要等的男人。
我笑了,宛若一朵待开的桃花,娇媚而羞涩。
是夜,新月在天,西湖的夜色原来也这般风情万种。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罗帐灯昏,烛影摇红,每朵花都有一只蝴蝶,而他,便是我以后的蝴蝶了。
我在西湖边居住了几百年,我看惯了雷峰夕照,孤山野梅,我只知道西湖是
诗的湖。直到今晚,我才知道,西湖是情人的湖。在经过这一个魅惑的西湖月夜
后,我如月老所预言的那样堕入了凡尘,象一个真正的女人。
他是有家室的人,而我并不介意,因为我知道,我只是一个花妖,凡人所有
的幸福对于我都遥不可及。
只是,在他没来的日子,我终日坐在栏杆边,望着西湖出神,日子好象和没
遇到他之前的几百年一样寂寞。有时候,我也会流泪。可我没有想过,这是为了
什么。
孤山后的杏花曾来看过我一次,她嘲笑我不象一个妖精,妖精会控制一个男
人的神魂和身心,让他颠倒不能自拔,让他把一生的气色精血都乖乖奉上,妖精
会让他永远属于她。而我这个动了真情的妖精却做得很失败。
我无语泪流,我要的只是一分真心。我怕极了那几百年的寂寞岁月,我原来
也是耐不住寂寞的啊。
又是月夜,月色和初识他的那一天一样冷媚。他来了,站在栏外,定定地看
着我。他的眼中闪烁着隐约的不安定,没有小别重逢的欣喜。他站得很近,离我
只有一步之遥,而我,却突然觉得他远在天涯。我心慌,无端的。
他拿来了一壶酒,说那是他家祖传的百花蜜酿,他说要和我对月小酌,为这
西湖月色,为我的如花容颜。清冷的月光下,西湖漾着微微的银波,满庭桃花的
影子被拉得错落有致。他坐在我的对面,为我斟上了一杯酒,琥珀色的酒有着淡
淡的芬芳,而他的神色有着些微的惶惑。我笑着一饮而尽,他的眼中有着一闪而
过的欣喜。我端着酒杯在满庭盛开的桃花中曼声长吟:「我歌月徘徊,我舞影散
乱。」我悄悄地招招手,满庭飞花如雪,一种纷纷扬扬的凄美。我在花间踉跄地
舞蹈着,花间,只有我的影子,他站得很远。
不知道我舞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我如一片飞花轻轻飘落在庭前,我望着
他浅浅地笑,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似是而非的笑容:「妖精始终是妖精
,你瞒过了我一时,却被法师识破你的原形。」他的笑容收敛了,他的声音中也
有了恨意:「还当你是真对我好,却没想你是魅魍魑魉,图的是我的气色精血,
要的是我的命。你无情,休怪我无义。」
小门开处,跳出一个道士,手中舞动着法铃,口里念着莫名其妙的咒语。
「你刚才已经喝了法师给的现形酒,还不快现出原形!」他哈哈大笑,得意的笑
声充斥在庭院中,回荡在西湖之上。
我望着天边那弯冷月,心中慢慢结冰,虽然还在花飞草长的暮春,但我却觉
得象是冬天了。
我定定地看着那个男人,原来他从没有爱过我,他爱上的只是我的容颜而已
。他对我的情意,就象花瓣上的露水,风过即干了。
其实在闻到酒香时,我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那茅山道士的药酒咒语伤不
了我分毫,我只是想看看我痴心等待了几百年的他会怎么对我。世人用真情换到
的,我换不到,因为我是妖,所以,我猜不到他是那样的。
那一刻,我心如枯槁。
我想我该走了,该回到妖的世界中去。
我站了起来,对着他笑意盈盈,一如初见时的妩媚。他和道士吓得簌簌发抖
,他怕我会加害于他。
可悲的人类,要害早就害了,还会等到这时吗?
我如一缕轻烟消失在片片飞花之间,离开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想起了几百年
前月老对我说的第二句话:
「你将因为那个男人而心碎,因为你不属于人的世界」。
而我在初见他时,我只想起了第一句。
我嘲笑那个沉迷于爱情的自己,如当初杏花嘲笑我一样。
我在西湖边已待了几百年,我还将继续待下去,看西湖的烟雨,看断桥上的
红男绿女,看尘世间的那些缠绵悲戚的爱恨离合。我仍是花妖,直到永远。
那年的春天,我开得很艳,一树繁花静静地开在西湖边,美丽而寂寞。
(全文完)[/color]
[[i] 本帖最后由 笑里藏悲 于 2010-10-18 12:40 编辑 [/i]]
aiaibibi 2011-4-21 06:55
人人都说,天下都是男儿是负心汉,岂不知又有多少女人出墙。为什么我爱的人,都要背叛我。都要离我而去??爱情是什么??楼主能告诉我吗??
以前我们学校一个男生因为她的女友出墙而从12楼跳下来。没有恋爱过以前,没有对一个人真在的付出感情以前,觉得那个男生太傻了。可是现在想想,真的很佩服那个男孩的勇气。
古人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样的女人,天下间有多少的男人可以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