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CrIsTiaNo_ 2010-8-30 22:59
美式民主的传统与现实
[color=Blue][align=center] 美式民主的传统与现实
——读孙涤《像古罗马一样沦丧?对美国「内耗」的观察》[/align]
历史学家唐德刚曾言「历史三峡论」,论述的是中国自辛亥革命开始的由帝
制到民治的社会转型,无论这场转型要到何时方能完成,纵观世界各国,「民主
是个好东西」已成为一种共识,甚至连北朝鲜政府也声称自己代表人民大众。当
然,作为中国社会民主转型的一个「他者」,自然不会是我们的兄弟,而是挥之
不去的美国。虽然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提出了「多数人的暴政」这个观
念,但是美国毕竟用精英缓冲与司法阐释制衡了民主最基本的多数原则。从美国
建国至今,除了麦卡锡主义的复辟,极少出现私权过渡授予公权而产生的「政治
迫害」。因此,在众多介绍美国的政治制度的通俗读物(如林达的《近距离看美
国》系列)中,分权制衡都是一个比自由民主还要重要的概念介绍给大众。
而孙涤先生所介绍的制衡过渡带来的公权力的涣散,确实该是美国知识分子
需要面对的话题,而对于中国人来说,近似天方夜谭,因为中国目前连一点点分
权制衡的甜头都未尝到,甚至连多数民主的人民代表大会都形同虚设,真真挑战
中国人的想象力。如果说新左派对自由派的私有化攻击是领先一步的话,公权力
涣散对于分权失衡的攻击怕是领先了十步不止。话虽这么说,作为一个永恒的
「他者」,美国的经验永远还是值得我们学习研究的,这方是所谓「后发优势」
的体现。
现实中的美国与历史上的罗马是否有可比性,在我看来,帝国式的外交、消
费方式、贫富差距与其财政收支结构是大大相似的。美国资源掠夺式的政治外交
与罗马的四处征战,美国的超前消费和奢侈品与罗马底层的公共食品娱乐与贵族
的糜烂,共同的由于贫民丧失地权资本权利而导致的贫富两极分化,最后就是重
中之重的「赤字财政」。
与孙涤观点不同,个人看来,罗马的赤字财政并不能和美国的赤字财政相提
并论。作为被日耳曼攻陷的罗马帝国,军费不足是财政方面影响罗马灭亡的重要
因素,可见罗马财政支出的大头并不是文中提到的「为取悦选民大包大揽」的娱
乐项目食物,而对于失去地权的流浪自由民,有无罗马假期也不会影响产出。与
其说是民众慵懒贪婪不愿参军而迫使罗马雇佣日耳曼人,不如说罗马的农业产出
已经岌岌可危(其中有降水、土壤因素),从而影响财政收入,难以负担军费与
蛮族抗争。而现代美国拥有无可比拟的经济资源、技术与人才,军费开支近年来
最高也只达10% 左右(小布什反恐时期),大部分财政支出偏向教育与社会保
障(这并不能和罗马式的食品和娱乐相提并论,在罗马产业凋敝时期,补助是治
标不治本,而在现代美国是保障就业和产出的根本。),和罗马的产出与财政收
支结构也大相径庭。
那么现代美国是否需要如此大的公权力?我们看到罗马的灭亡的表面原因是
财政赤字导致的军费不足,但是固然罗马皇帝拥有强大的公权力,可以强制招募
军队、课征重税、减少为了选票而施与的福利、增加军费,拥有一支强大军队,
但是在产业萎靡的时刻,可能会出现「中国式的农民革命」把罗马推翻(历史上
将会出现更多「斯巴达克斯」),未必不会导致罗马帝国的灭亡。而现代美国的
民主制衡导致的公权力涣散导致的赤字财政还有更深层次的内容是孙的文章没有
提到的。
孙涤在文中对公权力涣散举了两个例子,一是加州地产税,着重说明民意对
公共收入的影响,但是这个例子并没有典型性。全美地产税用于教育、公共服务
等,各州都按房屋市价1%-3% 征收(但是美国没有「土地出让金」和像中国
那么高的个人所得税),文中给出的例子不具有典型性,地产税作为地方政府的
重要大税,不可能大规模采用如此低的税率。二是奥巴马医改,着重说明反对党
对公共支出的影响,这套法案已经被众议院通过,可见在很多情况下,如果执政
党的参议员席位大数被夺,众议院还是可以获得大数。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在法
案辩论中引发的各种观点才是让民众看清法案利与弊的途径。难道一个医疗法案
草率借由公权力通过便对社会有益?殊不知各国医改成功案例甚少,当年希拉里
的医改便是被众院否决的,其缺点便在于庞大的预算规模、规划近似于乌托邦和
政府的全权操控。从第二个例子我们恰恰可以看到,民意的制衡也可以减少公共
支出而减少赤字财政(民众也可以不要不靠谱的依赖)。
这种执政党和反对党对于一个法案的制衡在我看来,属于传统的制衡,这一
点在制宪会议上关于每州在众议院席位的确定上得到体现。黑人较少的北方州认
为黑人是财产,要交财产税,南方州认为黑人是人,要算在州人口中,以便多获
得众议院席位,两方相持不下,最后两方以1个黑人= 0。6个白人成交。这便
是民主制衡中最传统最重要的协商交易,也便是讨价还价,在这种传统下,如果
双方就公共收支进行讨论,协商合适的税负和公共支出,国家和州出现赤字财政
的机会是很小的。但是事实并没有像制宪般具有如此良好的协商环境,现实环境
中,美式民主产生了不同于传统协商的现实困境。
由于美国执政党为共和民主两党轮换,两党的执政政策并不单纯反对对方,
因为在竞选中两党并不单纯保住自己的选民,而要赢得反对党阵营选民的尊重。
所以在数十年来,美国的政策形成了秦晖所言的「反向尺蠖效应」。所谓「尺蠖
效应」,是指「左派」得势则自由受损而福利未必增加,「右派」得势则福利丧
失而自由未必增进。「左」时政府扩权却不可问责,「右」时政府卸责却不愿限
权。左起来就侵犯平民私产而公共财富却未必得到保障,右起来公共资产严重流
失而平民私产却未必受保护。(秦晖语)而「反向尺蠖效应」指美国共和党执政
时在减少税负、管制的同时,并不肯放弃公共福利以得罪反对党选民;而民主党
在扩大公共支出时却不肯增加过多税负以得罪反对党选民。最后导致现在赤字财
政状况。最大的案例是次贷危机:共和党在扩大住房再按揭、按揭证券化同时,
也满足穷人业主梦,愿意提供次级贷款为穷人谋取居住权。而在奥巴马上任时,
在斥资借款救市时,也不忘解救金融机构,甚至愿意放弃具有巨大工会组织的通
用汽车公司。
于此我们可以发现,美国形成财政赤字的原因并非得力于传统意义上协商形
式的民主制衡,而是现代政治意义上执政党对各派选民的讨好,进入了「又想马
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的困境。(又想增加公共支出,又想减少税负。)
总结上来说,解决方案并非「扩大公权力」「减少内耗」所能达成的。殊不
知公权力越大,救人效率大(如中国赈灾),害人的效率也大。从美国目前经济
策略来说,像二十年前赤字危机一般降低汇率(1985年对日本的广场协议)
未必不是好方法,而目标便是人民币的升值,而通货膨胀也能从一定程度通过工
会来提高员工工资与就业问题。而从政治上来说,众议院民意需对执政党做更大
的约束,使之不得讨好对方选民。(不过施行成本较大)重启传统的政策的协商
模式,也是缓和二元化反向尺蠖的方式。譬如反对党可以通过参众议院对法案进
行公共财政收支方面的讨价还价,以免走以上赤字的极端。
这是读了孙涤文章的小小陋见,而反观中国,便好好处理自己「尺蠖效应」
的问题罢。[/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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